“好!这自然没有问题!”刘芳亮点头说道,他面容仿佛女子,可说话和行事的作风,却是豪气干云,“捷轩大哥怎么不在呢?刘将爷还在后面吗?”
刘芳亮看了几圈,没有在李过这支队伍里看到刘宗敏的影子,自然感到十分奇怪。
李过情绪变得稍稍低沉了一些,他低声说:“捷轩留在竹溪县城断后了……也不知为何,左军还是追上我们了。”
“这……”刘芳亮有些吃惊,闯营诸将中他和刘宗敏性情最为相投,又最佩服刘宗敏的犷悍善战,不敢相信刘宗敏有可能因断后作战的任务失败,战没军中了,“不,捷轩大哥绝不可能被左镇擒住。”
“是,我也相信,以捷轩的本领,无论如何都不会兵败。”李过望着队伍身后的群山之间,似乎是希望从那里看到刘宗敏的背影,“我猜测左军是看出了县城中兵马甚少,因此才分兵来追击我们。”
李过对刘宗敏既有无限的信心,但又怀着一些担忧,他仿佛在强化自己的信心一样,补充道:“捷轩不用运送这大批的粮秣,行动自如,他一定能从官军围堵之中冲回老营,我们不必担心,还是要先把粮秣运回老营为要。”
那边李来亨则和白旺,分头组织将士们,将战斗中散落一地的粮秣物资重新装起。激烈的战事中,不免有一些大车损坏,难以行走了——不过由于多了刘芳亮带来的这些人,加上大家肩扛手提,总归能把贵重的物资,全部运送回去。
白旺利用之前李来亨帮忙做出的统计表格,一一对照,确认着数量,他对李来亨赞道:“小老虎,你这个记数的法子十分高明,我看便是大商号的那些账房,也没有你的本事来得高。”
激烈的战事终于结束,李来亨从激烈的兴奋感和紧张感中脱离了出来。此时他精神稍稍松懈,才感到浑身脱力,肌肉疲惫到了极点。
听到白旺的赞赏,李来亨好不容易笑出声来,回答说:“还好、还好,我被官兵抓去做苦役前,也曾参与乡里的水利。我打仗现在还不如你们,办一些平常事,倒还是可以。”
李来亨刚刚穿越到这个少年身体上的时候,尚在陕北的米脂。当时的他尚未对明末的社会,有一个真正的认识,只是怀抱着许多无谓的浪漫幻想。
在米脂的那段时间,李来亨先是在私塾里靠抄写一些后世的诗文,吸引了宗族长辈的注意力。之后又在李氏宗族修建水渠的过程中,靠自己的数学知识,赢得了更多人的信服。
他因此也变得膨胀了起来,组织乡民训练长枪阵,自以为能打造出一支精兵,不断滚雪球壮大起来,将来还能去抗击建奴什么的。
却没料到自己的肆意妄为,早已严重破坏了大明的许多潜规则。无论是眼馋米脂乡勇的都司艾国彬,还是那些想要侵占水渠田地的士绅豪强,这些人便像饿狼一样围了上来,毫无官场经验的李来亨哪里是对手?立即便沦为了苦役民夫。
李来亨心中最痛苦的还是自家小妹幼娘,李氏宗族破家灭门,他连自己小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幼娘还活着,她会是什么样子呢?但他想想,又觉得在这样的世道里,幼娘活下来难道就能有什么好结局吗!
“唉,”李来亨叹了一口气,对白旺说道,“如今的世道,日月颠倒,毫无道德伦常可言,我只想自己这一身不多的本领,能帮着咱们闯营,再造一番天下的正道。”
白旺双眼一亮,在边上养伤的李双喜这时听到李来亨说的话,也很激赏,他伤势虽重,但还是用力猛拍李来亨的肩膀,说道:“是这个道理!咱们跟着老掌盘刀口上舔血,为的不就是吃口饱饭?等咱们杀败官军以后,便要让更多人吃上饱饭才行!”
闯营的目标暂时还并不多么远大,他们心中没有“驱逐鞑虏”或者什么“平均地权”的崇高理想。但是比之越发军阀化的明朝官军,这些起自草野的民军将领们,却有着更加朴实、更加贴近这个时代百姓真正需要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