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并没有占据股份……”凯瑟琳道。
“这个利益在于我通过扶持一家造船厂的兴起,计算和估计这个产业的利润,方便我将来更大规模地投资这个行业,”伯爵就道:“简而言之,就是你不必有任何的顾虑,这只是我的一个试验罢了,不论失败还是成功,都在预估范围之内。”
见他避重就轻,全然没有提及其他,凯瑟琳只好领受他的好意。
不过她很快抓住了他话里的另一个点:“现在据说建立农庄和农场很有前景,我在里士满的庄园里,现在已经有一些伦敦来的客人提出要大批收购羊毛了。”
“他们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帕尔小姐?”伯爵立刻关心道。
“绝没有,”凯瑟琳道:“鉴于我们已经卖过一次羊毛,我们只好把可怜的羊拎出来,重新进行二次剃毛,然后把搜刮的一点点羊毛卖给了他们。”
“我们允许他们集中土地,圈养羊群,”伯爵道:“是因为英格兰的羊毛行业兴旺发达,羊毛价格不断上涨,养殖业成为获利丰厚的事业。克伦威尔跟我说羊毛在出口上有丰厚的利润,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往往都是在英国购买了羊毛呢之后,乘船远销去印度、新大陆这些地方,钱都被这群该死的西班牙人赚走了……这不是重点,他的意思是政府要扶持羊毛产业做大,同样的土地,圈养羊群比留作农耕可以获得更大的利润,所以我们应该支持他们合并土地。”
这就是圈地运动的开始吗?
但显然的确如此,羊群要成倍增长,农民的土地被圈走开始养羊,这就是“羊吃人”的始末,顺便要说明一下,“羊吃人”现象是伟大的莫尔先生最先发现的,他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了此事。
看着远方的伦敦塔,凯瑟琳不由得遗憾起来,这位老先生还关在里头没有自由呢。
“你认识克伦威尔?”凯瑟琳道。
“噢是的,”伯爵莫名其妙拉低了一下帽子,咳咳了两声:“我的一些产业……总得跟着政府的风向走。”
沿河两岸船坞、码头、仓库密集,过塔桥而西进入伦敦市区,两岸景色骤变,高楼广厦,皇宫苑圃,鳞次栉比;议会大厦,皇家音乐厅等等,但他们很快又转入另一条路上。
道路两旁的确如同伯爵说的,满是野蔷薇,凯瑟琳掐了一朵带茎叶的,熟练地往自己头顶的帽子上插去。
正是那顶插花帽。
但往常都顺利的动作,这回变得不顺利起来。野蔷薇上的刺勾住了帽子的边缘,又勾住了她的香水手套。
一双手从她的耳边擦过,解救了她的手,很快这蔷薇的刺就被掐去了,伯爵饶有兴致地将茎叶折成了三角形,然后轻而易举地插·进了帽檐上。
“这帽子好看极了。”他赞美道。
凯瑟琳脸色微微一红:“帽子的制作者这么说,我觉得他是在不遗余力地推销;不过连你也这么说,我觉得这帽子可能真的好看。”
“我应该换一种说法,”伯爵凝视着她水润的眼睛:“这帽子只是寻常,但是戴在你头上,就光彩夺目,是你的美丽让它与众不同。”
凯瑟琳移开了自己和他对视的目光:“我从不认为自己拥有美丽的特质。”
但伯爵也立刻道:“真是巧合,我也从来没有和英俊挂钩。我记得小时候我有一次做了一回雇工,给别人帮忙搬运酒桶,轮到我的时候,他们喊的都是‘公牛沃尔特,快过来’,他们觉得我健壮,但和英俊无缘。”
凯瑟琳放松下来,她早就注意到伯爵大人的身材,黑色的长袍下他的身姿魁梧,胸肌高耸,隆起的线条相当流畅而有力。他紧挨着在她身旁,阳刚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使她的心脏乱跳了几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见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伯爵眼里的笑意更加浓烈。
他很快将凯瑟琳带到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上,他们伫立在河边,前后左右都几乎没什么人了。
伯爵指着前方,凯瑟琳不明所以地注视着水面,就见水面上缓缓飘过来一艘宽阔的大船,这大船显然在舟楫小船中鹤立鸡群。
只见暗光粼粼的水面,大船带起的波浪拍打着岸边。
“上来。”伯爵自己跳上了船,随即将凯瑟琳也拉了上去。
只见夕阳西下,塔桥也掩入了夜幕之中,这一条宽阔的水面仿佛顿时流光溢彩,脂粉生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船后也渐次跟随了大大小小的花船,都悬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一时间桨声和灯影都摇曳起来,船只像是开进了一个梦幻与现实交织的国度。
凯瑟琳注意到甲板的栏杆上刻着一些简单的图画,像是一个武士在搏斗。
“希腊的勇士们在和海妖塞壬搏斗,”伯爵指着这些图画解释道:“塞壬是人首鸟身的怪物,经常徘徊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间,拥有天籁般的歌喉,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唯一从她手里幸存的船只是英雄奥德赛的船只。”
“因为英雄想要返回故乡,”凯瑟琳道:“什么也阻拦不了他想要回到故乡的决心。”
实际上,就算现在新航路已经开辟,对大海无边的假说,神妖海怪的迷信传闻以及巨鱼狂浪的可怖传说依然盛行……人们对大海怀着恐惧和跃跃欲试的心理,尽管从古代到现在,希腊人、罗马人、维京人都先后架船出海。
“那么这是一艘从海上拉回来的船只。”凯瑟琳敏锐道:“却在内河航行。”
“我的一点小愿望,”伯爵就道:“……把泰晤士河当做大海,我在其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