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相信维克多不是这样的人……”玛丽徒劳争辩着,却完全想不到她该怎么辩解。
“你相信?”凯瑟琳摇头道:“玛丽,你这辈子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你以为你父亲对你有如严冬一般冷酷,事实上他对你仁至义尽,你完全没有见过大多数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大多数从酒馆中晃晃悠悠走出来的男人,从赌场输红了眼睛走出来的男人,谁嫁了他们,她将会过上地狱般的生活;当这些男人无法从女人身上再榨取金钱,被抛弃是女人唯一的结局。恶言恶语、拳打脚踢,都是常态。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掉自己的一生,玛丽,我请你仔细看看你想要与之结合的男人,如果他为你着想,他怎么会撺掇你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背负骂名呢?他怎么会看不到你的痛苦,强迫你和你可怜的母亲分离呢?如果他可以无视这一切,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投机的骗子、撒谎成性的小人,从一开始接近你,他就另有阴谋。”
玛丽大喘着气,像一头喷气的小牛犊:“他接近我是另有阴谋?我该怎么相信你的话、你的指证?”
“我当然会证明,”凯瑟琳道:“不过现在你要告诉我,你们约定私奔的具体时间,并且向我保证,你绝不会擅自采取行动。”
玛丽浑身颤抖着,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条条纤细的青筋:“就在明天、明天晚上伦敦塔的钟声敲响三遍之后,有一辆马车停在西敏寺南侧的修道院中,维克多会扮作本笃会的隐士来接我,我们就坐这辆马车逃离伦敦。”
晚上的时候,他们在白厅继续举办宴会,苏格兰的国王詹姆斯一听到玛丽也会来用餐,立刻决定不来了,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享用晚餐。弗朗索瓦太子倒是坐在了玛丽的对面,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玛丽身上,等玛丽看过来的时候他又立刻移开,两三次以后玛丽就直接表示:“如果王太子想要再看一次我滑稽的表演,那很抱歉,今天没有了。”
弗朗索瓦的脸色微微红了,他道:“我只是看到公主的头发编成了花环,我的母亲也常常将头发绾成花环的样子。”
“英国宫廷里任何风靡的事物都是从法国传来的,”谁知玛丽轻巧地就接上了他的话题:“但唯独花环这种发式一定是英国本土的原创。”
“母亲一直说花环是少女的独享,”弗朗索瓦太子道:“但她一直对这个发式情有独钟。”
“看来英国没有这样的规定,”玛丽就道:“哪怕你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也能编出一个花环来,如果六十岁还有顺滑茂密的头发的话。”
国王对眼前这一幕感到非常满意。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盘子里的金枪鱼,微笑着看着弗朗索瓦和玛丽的对话,并很快对凯瑟琳点头示意,认为是她的劝谏,使得玛丽回心转意、表现良好了。
凯瑟琳也为眼前这一幕吃惊,她并没有让玛丽对法国太子另眼相看,是玛丽自己主动搭话罢了。她很快意识到玛丽愿意和王太子说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玛丽正处于难以遏制的紧张中,只有说话才能让她的神色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而整个桌子上玛丽不能对着远处的凯瑟琳说话,也不想和国王或者安妮王后说话,只有对面的弗朗索瓦算是陌生人,聊起来不至于尴尬。
玛丽和弗朗索瓦的聊天在偌大的桌子上显得单调,如果整个桌子上只有他们俩在聊天,那这场宴会的主题也就太刻意了些,于是国王开始活跃气氛:“很遗憾我亲爱的外甥詹姆斯没有到来,听说他是无法容忍自己的餐盘上没有燕麦,但上帝知道,燕麦这东西在英格兰是喂马的,只会在马槽里出现。”
苏格兰贵族有他们自己的早餐:燕麦。这种粗糙但非常有营养的食物成为了苏格兰的标志,也成为了英国人的笑话,因为在英格兰是喂给马吃的,不过这是一百年前的笑话了。现在的英格兰,也开始吃燕麦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