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后适时地插话:“如果她能为我的孩子,将来国家的王储祈福,那可真是前所未有、需要谢天谢地、谢主的福音的事情!这才是真的喜事!”
酒杯挡住了国王的大半张脸,让凯瑟琳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但安妮的面容让她看得清晰。安妮有着一头乌木似的黑发,光亮顺泽地头发在按照宫廷礼节盘起来的同时,也留下一点俏皮地盘卧在她方正的额头上,这样的额头本该显得她古板严肃,但她有一双明亮尖锐的眼睛,总是透出嘲讽的意味,就像她的语气和措辞一样,没什么顾忌,但这也许是国王爱她的原因之一,她显得生机勃勃、活力四射。
怀孕使得她脸上的肤色不匀,透过她裸、露的胸脯的颜色,凯瑟琳认为她的面容是珍珠微微泛黄的那种颜色,估计这种颜色也让她很不满意,所以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如果这不是米粉而是铅粉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生下且没有致畸,这的确是天幸。
凯瑟琳情不自禁地将两位王后做了对比,事实上凯瑟琳王后更加端庄秀美一些,然而她这种圣徒似的谦卑和服从没有唤回国王一去不返的爱意,而安妮博林的张狂和轻浮,大概更像一匹野马,让国王有了征服之心。
此时她对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肴无从下口,却偏偏要指挥法国的厨师为她酱烤从奥尔良送来的野鹌鹑,以至于这位厨师都不得不提醒道:“……王后,你需要闭着眼睛吃。”
“啊你这个故事讲了一百次,”安妮又发出了嘲笑:“法国人认为这种无上的美味是上帝才能享用的,但现在我正在享用,国王和我就是你的上帝,现在请你服从你的上帝,哦,注意点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法国佬!你快要把翅膀烤焦了!”
凯瑟琳原以为天主教是规矩、严刻、从不敢亵渎上帝的,而新教轻松简单、宗教氛围更宽容,但她觉得就算是新教,也不能如此毫无顾忌地拿上帝开玩笑。
玛丽的目光也几乎要将眼前的鹅肝重新烧熟一次,她在凯瑟琳的示意下,已经容忍了她以前从不可能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容忍的事情,但现在安妮这个女巫又一次亵渎了神圣的上帝,这教她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哦,玛丽,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安妮立刻注意到了她,用欢快的语气道:“你不说话的样子,恕我直言,特别像一只丘鹬,这可是一种傻鸟,被人捉了只会鼓胀起脖子来,红彤彤像树上的柿子!”
玛丽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就要冲过去将她打一顿。
凯瑟琳也微微屏住了呼吸,如果玛丽真的冲了上去,这就证明自己这几个月的教导,是徒劳无益的。
玛丽迈开了步伐,她像旋风一样离开了宴会厅。
凯瑟琳正准备站起来告辞,却见安妮转向了她,哈哈一笑:“安心坐着吧帕尔小姐,我听说你是玛丽的家庭教师,这世上最难的职业不是伦敦的粉刷匠,而是玛丽的教师!虽然你在她身边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相信你是一定饱受了她的坏脾气,很难说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坏脾气,不过我倒是觉得也许是遗传自亨利呢!亨利的脾气就像伦敦的天气,乌云笼罩,使他的臣民,常常感到无所适从。”
安妮的取笑似乎别有意味,凯瑟琳不确定是不是在巧妙地抱怨国王对她发了脾气,但国王似乎并没有接她的话,只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透射了一种可谓热切的光芒。
国王匆匆结束了宴会,安妮挪动笨重的身躯,跟在了他后面。围绕在他们身边服侍的侍女立刻如同影子一样围了上去,偌大的宴会厅立刻熄灭了蜡烛,看着几乎没有怎么动的一百多道菜肴,凯瑟琳不由得感到了……深深的可惜。
等她回到玛丽的卧室,就见到玛丽正在伏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