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俊朗书生是谁?”“好像是李静之李先生的儿子。”“听说他治好了红尾蛇的剧毒,莫非是因为名声正盛,才在受邀之列?”
“不止,据说刺史大人的千金染病多日,苏州府诸多名医束手无策,连刘五爷都无法治愈,但是前两日传出消息,那病症已痊愈。传闻那时正是请了李小郎君前去治愈的。”众人静了静,相视无言。
申员外呐呐道:“难道这就是李家的麒麟子?”“怎么可能?必定是刘五爷妙手回春,他曾是京城首席御医,这病虽然困扰了他一段时日,但也难不倒他。这李小郎君肯定是凑巧去了崔大人府上,恰好碰上了时候。”“何况……那李小郎君年纪轻轻,未必有那么高的医术呢。”
其余人这么一猜一答,才算令人恍然。但申员外又问道:“那他又是怎么来赴宴的?”就凭治好红尾蛇的毒,这杏林中的名声虽然不低,也不至于被请入大厅之内。他这话一问,又使人静了一静。适才那些个把李清治好崔小姐病症一事否定的几人,正自觉答话巧妙,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恼怒。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于是又有了几声议论。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听说,李家跟虞家当年关系匪浅,两家曾有一纸婚约。”满场顿时鸦雀无声。“也许……也许不是京城的那位虞家小姐……也有可能是虞家的另外两位小姐……”啪的一声,有人滑了酒杯,摔了粉碎。
主桌上,虞老太爷红光满面,灰白头发似也泛了许多光泽,他正要说话。在他一旁,忽然一人说道:“此时开席,未免早了些。”虞老太爷眉头微皱。说话的人姓朱,海盐县朱县令的长子。这位朱公子一身淡紫色儒衫,左手轻握折扇,淡淡说道:“似乎还未到齐,时辰也未到。”
未曾到来宾客的还有许多,但是谁敢让监察御史等候?虞老太爷眼中掠过一丝寒意。那位柳御史似乎不以为意,正与刘五爷低声谈笑。场中大多数人的目光,其实并非聚集在虞老太爷的身上,而是落在这位柳御史以及刘五爷的身上。
刘五爷仍然是那副凡事随心的模样,只是要比传闻之中精神许多,并不似那般颓丧。至于这位位卑权重的柳御史,虽衣着朴素,却仍不免几分厚重之意。那不是什么权势在握的威势,仅仅是读书数十年积累的厚重书卷气,就好似一个书院里的老先生。
可谁也不敢小看这个看似平常的老先生。朱公子把折扇放下,朝着柳御史说道:“按说柳大人在此,不该让您等候,但未有到来的两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此时开席,委实有些不妥。”听这话,他似乎要
让柳御史等候?众人皆是一惊。
还未到来的两人是什么身份来历?竟令得朱公子如此失礼?若是处理不好,便会得罪这位监察御史大人。柳御史正与好友刘五爷相谈甚欢,对这酒席其实没有多大重视,吃一顿酒菜,还不如跟经年未见的老友多聊几句。人老了,下次也不知还能否再见,也不知还能说上多少句话。
听到朱公子说话,柳御史摆了摆手,说道:“按礼数来罢,既然有人未到,便等一等他们,若等得原本的时辰过了他们还不到,便再开席就是。”刘五爷似笑非笑,说道:“柳老弟就不问一问是哪两位让你等候的?”
柳御史道:“莫非你知道?”刘五爷说道:“我自然是知道,但这话既然是朱公子开了头,就请他来说罢。”朱公子向刘五爷施了一礼,才笑道:“这第一位,自然是刺史大人,相必虞家早已备了请柬,即便刺史大人没有亲来,相信也会派人前来。但时辰未到,不等刺史大人,未免不妥。”
柳御史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崔大人日理万机,少有闲暇,我等自当尊重。那另外一位,又是何人?”朱公子说道:“此人姓李,是个江湖郎中。”刘五爷忽然嗤笑一声。江湖郎中,跟药堂的大夫,乃是截然不同的身份。
江湖郎中居无定所,不知底细,不知善恶,虽也以大夫挂名,治病救人,但有多少医术其实并不清楚,也不乏有江湖郎中治死了人,又转走他处的事例。
“姓李?”柳御史略微惊异,道:“我曾听闻这苏州府有位文采斐然的白云先生,便也姓李,这人才高八斗,早年有人邀他入京,做四门博士,却被他婉拒。你说的莫不是这位?”李静之曾受邀入京?这事倒是极少听闻。
许多人面面相觑。虞老太爷叹了一声。朱公子也微微一怔,但终是笑道:“大人说的是白云先生李静之,他前些年已染病逝去,我所说的,正是他的独子,李清。”“逝去了?”柳御史微微叹了声,又笑道:“那这位白云先生之子又怎么是跟崔大人并列,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听到柳御史这话,可见朱公子捧杀的伎俩极为明显了,深知内中底细的虞老太爷,面色愈发沉了些。朱公子笑道:“听说这位李清,自小便拜穹窿山的道长张志诚为师,学了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医术有多少不清楚,但却是个道门弟子。”
听到此处,柳御史已经有了几分不悦,读书之人最厌恶这些牛鬼蛇神的无稽之谈。朱公子心中窃喜,若是柳御史对那李清有了恶感,在关键时候说两句话,便是极大的分量。这般想着,朱公子又
道:“其实此人微不足道,就是他有……”
正要说出婚约一事。这时,老管家进来了。在他身后,还有一人。众人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白衣少年走入厅堂之内。见到这人,朱公子面上笑意愈发灿烂,他轻摇折扇,笑道:“来了。”
原本一个山隐名士之子,一个年轻医师,确实微不足道,但经朱公子先前所说,众人早已起了兴趣。酒桌上的人物,皆是苏州府,乃至其余州府的大人物,要么是某一方面的名士,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巨贾。
这些人物,无不地位极高,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够令寻常人为之惊悸。这许多大人物纷纷转头看来,落在一般人身上,就如泰山压顶。就连虞家的大管家也都呼吸一窒,但他为奴为仆数十年,深知为奴之道,低下头来,仍是显得十分镇定。
但最让人刮目相看的却是这个文弱书生打扮的年轻医师。来人仅是少年,一身白色衣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颇有几分书生意气,但看似文弱,又有些许清新俊逸之意,风度翩翩。这少年书生看着满堂的大人物,他闲庭信步,露出淡然笑意。如清风朗月,如清风徐来。万千压力,一拂即过。
“你就是李清?”柳御史看着他,不禁有些欣喜,这少年虽是衣着朴素,但一身文气盎然,倒像是个文雅书生,而且看他清净出尘的气质,实是可造之材。先前一点对道家弟子身份而产生的不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李清微微躬身,道:“正是在下。”
柳御史笑道:“好个小郎君,可让在场的诸位一番好等。”李清朝着众人告罪两声。老管家领着他入席。“慢着!”朱公子缓缓说道:“既然来吃酒席,总也该有贺礼才是。”
朱公子说罢,便将折扇放下,掏出一物,双手奉上,朝着虞老太爷说道:“适才只把我朱家贺礼奉上,竟忘了我这当晚辈的还有一礼。此时奉上,虽不免失礼,但还请老太爷收下才是。”
虞老太爷看了一眼,眉头微挑。便连柳御史都露出惊异之色。那是一个木盒,黄花梨木所制。黄花梨木出安南及南海,似紫檀而色赤,与降真香相似,极为名贵。单是这个木盒,便价高数十两银子,堪比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吃穿用度。如此珍贵的木盒,内中又是何等宝物?
众人观望之下,那木盒缓缓打开。时已入秋,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随着木盒缓缓打开,一股暖意缓缓弥漫开来,十分温暖。那时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通体淡紫色,虽有棱角,但已经磨平。表面布满褶皱,犹如树皮。乍一看去,就如一块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