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司马府内升起灯盏,案席旁摆着两个火盆,赤鼻、黑神、若溪、桑子四人围案而坐,案台上已经摆好菜肴与酒碗。赤鼻将随身携带的布囊解下来搁在身后,里面似乎装有重要的东西。庄蹻在户外亲自烤了一只类似羊羔的动物抬到案台上,激动道:“前日在城郊巡防时猎到一只赤麂,甚是可爱,今日特宰来烤给师傅接风洗尘。”
“赤麂生性胆小,终究还是落入人之敌手矣。”赤鼻抓起一柄青铜短剑,边切割赤麂分给众人边感慨,“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而在老夫看来,人比禽兽更禽兽,所以人常常把禽兽吃了,哈哈哈!”
庄蹻俯身为众人酌酒:“师傅此言,令弟子无地自容耳!”
“孟子还说了,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赤鼻又是一阵轻笑,“老夫以为,孔孟之道,乃虚情假意耳!在这兵祸之世如何能行得通?吃吧吃吧,美味在前,焉能止欲!”说着,先抓起一块麂肉狂啃几口,便举碗邀众人道,“老夫感谢庄蹻盛情接待。至于这赤麂嘛,吃了便吃了,天之造物,各归其位,各有所属,赤麂若要逃离被猎杀之命运,必须让自己变成豺狼虎豹!人皆避之不及,谁还有勇气食之?”
“师傅高论也!”若溪忙举碗接应,“人若要逃离被奴役之命运,必须让自己变成强者,成为一方诸侯。”随即瞥了庄蹻几眼,“庄蹻将军,既然楚国新君不容你,你必须让自己成为一方诸侯,我们都会拥护你!”
庄蹻迟疑一阵,举起酒碗,同众人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叹道:“太子横在齐国为质时,为了回国继承王位,曾立下血书答应齐王割让会稽郡。齐楚两国君主沆瀣一气,视黎民百姓如草芥,早已丧失礼义之道。我不得已而反抗新君,从郢都逃出来,至于成为一方诸侯,未曾想,也不敢想…”
赤鼻啃了几口赤麂,又饮了一碗酒,爽声笑道:“为何不敢想?老夫此次来会稽城,便是特意来劝你反楚以自治!若你不堂堂正正举起反楚旗帜,旧越百姓如何拥护你?数十万大军如何追随你麾下?外有强敌,内有隐忧,你务必当机立断!”
“弟子虽无反楚之举,却早有反楚之名。”庄蹻独饮一碗闷酒,难为情道,“屈原先生一直教导我有国才有家,终生都要忠君爱国。如若我真举起反楚旗帜,必然令先生心寒哪。”
“忠君,当忠明慧之君,屈子因为没明白这个核心问题,以致屡遭罢黜流放。”赤鼻感慨道,“有国才有家,此话没错,繁荣富强之国能庇护家园;有家才有国,此话也没错,幸福祥和之家乃是构成国之基础。家与国,国与家,乃一体之两面,朝廷不能用来忽悠百姓。”
“大楚社稷已经摇摇欲坠,如会稽郡再脱离出来,楚国江山必然四分五裂矣…”庄蹻满脸焦虑道。
“若无越地男儿誓死拼杀,会稽郡早已落入齐王手
中,楚国难道就不四分五裂了?”若溪反问道,“既然师傅也劝你反楚自治,你为何不顺势而为,以正义之名与善意之举,堂堂正正率领越地民众保卫家园?畏首畏尾,中间身子又剩几许?”
“天下乱矣,难以为善。”庄蹻依旧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