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溪与桑子重回会稽城后,并未直接回王府居住,因为王府里还住着欧阳伟,他仍在做着当瓯越王的春秋大梦,兄妹二人尚不能见面,以免彼此影响心情。庄蹻在司马府专为二人腾出一套房间,紧挨着庄蝶的房间。庄蝶曾被欧阳若溪绑架到神剑山庄困了将近一月,对这一主一侍早已熟悉。庄蝶再次见到欧阳若溪时,虽然见她与兄长关系亲密,依旧略感不安,曾多次提醒庄蹻要当心,毕竟这两名女子曾经一度要取他性命以复家仇国恨。对于这段由仇恨转化而来的爱意,除了庄蹻与若溪深解其中味,旁人难以理解。
仲秋月圆夜,这两位爱恨交织的侠士携手漫步到会稽城西面城头上,这段荒凉的月下城墙,正是两人第一次幽会处。
遥望着皓月下的苍茫原野,庄蹻不由得感慨起来:“未曾料,在乱世兜了一圈我二人又回到这月下城头。明月依旧是那轮明月,只可惜许多事情再也回不到
起点了。”
“…若溪,若溪,归雁孤声泣,几时归为妙,天命不知归。”若溪轻吟了半支曲子,也驻足眺望朦胧的远方,深情回忆道,“当夜,你为我吟唱了这支曲儿,久久回荡在我心间。那夜你还说了,你一生注定同命运抗争,若命运硬要将我们拆开,你便将命运拆开,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一夜,你鼓励我说天地生万物,生命本无贵贱,这话给了我无限动力。经历过太多事情后才发现,命运并不易改变,自由更不易获得。”庄蹻似乎灰心了,漫步在同一段城墙上,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其实,师傅曾告诉过我,若能获得自由,便能改变命运。”若溪安慰道,“只是,何谓自由呢?”
“许久未见赤鼻师傅了,甚是想念他老人家。”庄蹻感慨道,“自由,便是有权利自我选择,选择去生,选择去死,或者选择不选择。”
“在我看来,自由并非如此。”
“那你以为如何?莫非是了无牵挂?”
若溪望向茫茫月色,思忖有顷后回道:“庄子曰:‘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生在乱世间,勿为昏君所奴役,勿为世俗所奴役,勿为境遇所奴役,能在大难之前揭竿而起,率黎民百姓脱离战祸苦海,帮助百姓改变命运,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这才是真自由!”
“你能将民生之艰置于个人自由之上,实在令人赞佩。昊天有道,子民幸福了,君主王室才能幸福。”庄蹻也眺望着苍茫暮色,“只是,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懈怠,我们必须抓紧世间备战了。”
“昊天不善,战乱四起。”若溪用指尖轻抚着清凉的城墙,“这会稽城实在古老,我们不应只顾着招兵买马,应该腾出一些精力来加固这座城池,以防有朝一日秦军兵临城下。”
“若有朝一日秦国大军攻到会稽城下,说明楚国彻底覆亡了。万里江山已失,仅靠这一座孤城又能坚守多久…”若溪的建议令庄蹻陷入深思,也伸出手指抚
摸着冰凉的城砖,显得无助而绝望,“即便城池高大坚固,一旦敌军围而不攻,我军必被困在高墙之内,因粮草断绝而亡。总不能以这些城砖为食吧?”
“幸哉,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溪突然激动道,“给你说个典故吧:春秋之时,吴王阖闾重用伍子胥与孙武,连败邻国诸侯,称霸天下。后来吴王命伍子胥督建阖闾大城,阖闾为胜利冲昏头脑,开始纵情酒乐。伍子胥深感忧虑,在修筑城墙时高瞻远瞩,悄悄囤积了粮食。他曾嘱咐亲随,‘如今满朝文武皆以为高城厚墙可保万世太平。城墙固然可以抵挡敌兵,但一旦敌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城内军队依然被困。倘若有朝一日我遇不测,吴军受困,粮草不济时,你可去相门城下掘地三尺取粮。’亲随将信将疑。没过多久,阖闾驾崩,夫差继位,听信了馋言,赐伍子胥自刎。越王勾践趁机举兵伐吴,将吴国都城团团围住,吴军困守城中,炊断粮绝。此时,亲随想起伍子胥嘱托,便率兵去相门城下挖城墙,掘地三尺后果然取到粮食。原来,伍子胥未雨
绸缪,在修筑城墙时,用糯米做成砖块,埋在城墙之下,正是这些糯米城砖救了吴军性命。”
“妙人,伍员也!”庄蹻听后,激动道,“我们何不效仿伍子胥,用糯米砖块来加高城墙,以备战时之需?”
“此计可矣,可谓一举两得!”若溪转身抓住庄蹻的手。
“只是,如此多糯米,从何处得来?”庄蹻却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