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两人漫步来到会稽城墙的西面城头上。

这段城墙既高且险，若耶溪水从城墙脚下湍急流过，易守难攻，所以这段城墙上并无兵士驻守，僻静悠远，只有几面旌旗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会稽城沦陷前，虽然欧阳若溪经常回王府，如此偏僻的地方她从未来过；庄蹻统领会稽郡后，城内驻防都是交给黑神布置，他也没来过此处。这段荒凉的月下城墙，对两人来说都是崭新之地，正是幽会好去处。

庄蹻牵着若溪在一处瞭望口前停下脚步，此时月已西垂，放眼望去，王城西面的原野与河山尽收眼底，朦朦胧胧间，仿佛蒙上一层秋霜，若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庄蹻伸手从若溪身后抱住她，在耳畔轻声关切道：“姑娘，冷么？”

若溪回过头，深情望了庄蹻一眼：“已从先生怀中取得暖意，不冷了。”

“愿我这奴隶之躯，能暖小姐千金之体…”庄蹻温

柔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庄蹻只是随口一语，却令若溪敏感的心灵为之一颤，转过身来盯着他疑惑道：“天地生万物，生命本无贵贱，先生何出此言耶？”

望着若溪如水的眸子，庄蹻似乎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善意了，急忙为自己的唐突作出解释：“姑娘格局高远，我言语不当，深表歉意。只是刚遇姑娘时，便听桑子唤你小姐，那时我就开始琢磨，姑娘必是出生自欧越国贵族之家。”

庄蹻无意中又提到家世，勾起若溪内心深处的伤痛与仇恨，这种仇恨瞬间淹没了爱意，于是她突然从庄蹻怀中挣脱，转身走到城墙边缘。眺望着茫茫夜色，无助地叹息道：“家世如旧疾，岂能揭伤疤？我从小便在荒山野林中长大，于我而言，家母便是那清清溪流，家父便是那巍巍群山，家世便是这茫茫大地。我呢，便是那颗孤星，孤身在夜幕中闪烁…”

“实在抱歉，我这无心之口又让姑娘想起忧伤往事了。”庄蹻走至若溪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将她揽入

怀中，以示安慰。

“月明之夜，往事不堪回首，只好憧憬未来了…”若溪强忍着伤痛，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里，转移话题问道，“先生，这些日子你住在何处呢？”

庄蹻本想告诉若溪自己住在司马府，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若溪要进城寻找庄蹻，暂时还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且在山庄时他告诉过若溪自己是商贾人士，所以他思忖了片刻才回道：“商贾之人，四海为家，暂居会稽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