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色凉如水。
岚州城的某条静寂无声的巷道上,一位客栈二楼的住户悄悄地开了窗。
他叫武仁,是洪灾爆发后福来客栈的第一批租客。
这样的天气其实他很不想起床的,可是没有办法,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不是岚州城人,也不是岚州县人,他是从距离岚州有三百里的一个小乡镇来的。
之所以从乡下来到岚州城,是因为这场可恶的席卷数省的洪灾。
他本是乡下一个颇有财势的乡绅地主,家里良田五十亩,中田二百亩,手下有数十个佣户。在地方上不说说风就是雨,可是只要出入县城时,十多个奴仆前呼后拥还是少不了的。
没办法,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这么殷实,这么厚重,他想不奢侈都难。
也是因此,他这位亲戚的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
当然,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他可能会过得更滋润。
可是,现实当中恰恰没有如果。
洪灾爆发之后,家中田亩尽数淹毁,收成几近于无。想找佣户抢收,可是大水漫灌,都淹到家门口了,实在没有办法出去。
好不容易找人出去搬救兵,可带回来的消息差点让他当场昏厥。
佣户都跑了,一个不落的,都跑了。
别说人了,毛都找不着。
家里收拾得比耗子舔过还干净,一点儿便宜也没给他留下。
洪灾过后的几天内,不管是本县的还是邻县的佣户,为了逃避地主的盘剥和找寻最后的生路,通通都卷铺盖跑路了,一个都找不着。
靠,都在衙门签了卖身契的,说跑就跑,那他这个主子怎么着!
这不行,我田地里的损失怎么算!赶紧给我找,人找不着,那就带几个人去挨个抄家,把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搬回来。
可是去的人有三个,回来的人就一个,这还是说回来领赏钱的。
而且,回来的人告诉他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瘟疫,爆发了!死人,到处都在死人!
如同晴天霹雳,他感觉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就在这时,他家里的一个小妾忽然说患了热病。
听到这个消息,他脚脖子颈脖子一齐哆嗦,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也不管那个小妾的死活了,直接把人丢在床上,管她能不能活,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