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鹿岛一二三不听sb的丧气话,头脑简单的人才会单纯以武力值判断胜负,作为领先系统数个版本的优秀终端,123当然会更加理智。

现在特奥多罗在发烧,黑泽阵绝对不可能把他也打趴!

【说真的……你这完全称不上理智吧,知道你和他不对付了,看在身体素质已经这样凄惨的份上,放过……放过他。】

sb本来想说放过自己的,但又觉得这样绝对会让原本就有些上头的终端更加上头。

然而,鹿岛一二三和黑泽阵谁也没有放过谁。

特奥多罗醒来就看到了还在掐架的两人。

这个场景其实很好笑。

一个黑着脸恨不得把对方塞进地板缝隙,一个面色平淡但嘴里说的全是毫无顾虑的、用来刺痛人心的真实话语。

物理攻击vs精神攻击。

当听到压抑着的咳嗽声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转过头,像是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特奥多罗什么也没问,他只是在被子里弯着眼,鼻尖耸了耸,小声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两个人都被这样的评价恶心到了。

特奥多罗就像是真的有一些预知事情发展的天赋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黑泽阵和鹿岛一二三的关系「不得不变好」。

就算没有在明面上通过气,可黑泽阵和123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

“你没必要扮演我的角色,一二

三,

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这句话特奥多罗说了很多次。

他也做出过努力,

偷偷给鹿岛一二三创造离开的机会,给他留了一笔钱,趁黑泽阵不在的时候请求他离开。

去哪儿都好,不要留在西西里了。

鹿岛一二三哪儿也没去。

“算我拜托你了。你知道的,一二三,我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在同龄人嬉戏打闹的时候,病床才是我的归属。”

他说,“而我也清楚他们做了什么,每次闭上眼,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些孩子的模样,他们在无声的质问我,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活着。”

特奥多罗捂着脸,哽咽着,“可我很害怕死亡,我什么都怕。阿阵让我强硬一点,我尝试过了,那真是太令人心碎的品质了。我甚至害怕那样的自己……”

“所以求求你,离开这里吧。就当是为了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越说越难过。

难过的点在于,特奥多罗清楚这样的劝阻也是一种虚伪,因为环境没有给鹿岛一二三别的选择——至少在他和黑泽阵眼中是这样没错。

就连sb也不得不承认:【他比你还惨,至少你没有什么内心的煎熬。】

对于终端和系统,对错只是0和1,数字之心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不必去弄清现在围绕在脑海中的情绪叫做什么,因为有委托,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这样就足够了。

鹿岛一二三把特奥多罗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自觉放轻了嗓音,说:“不,这就是我想做的。”

真诚到完全没有撒谎痕迹的自白就这样袒露在其他两个知情者眼中。

抱着各自的心思,这样的奇妙关系持续了很久。

鹿岛一二三会代替特奥多罗出现在危险的场合,包括被其他家族针锋相对的现场,包括被琴酒派来的人暗杀的私下,包括那些会令特奥多罗心碎的时时刻刻。

要是在白天,特奥多罗参加了家族的仪式。圣母彩绘卡灼烧着他的掌心,银质小刀划开血液,代表着家族观念的创痕化为了权力的符号。

那么在夜晚,黑泽阵就会拿着彩绘卡和小刀,坐在鹿岛一二三的身前。

没有家族话事人的见证,没有举荐人的宣告,没有神圣又铿锵有力的宣言。

只有两人的小房间里,黑泽阵说:“手给我。”

鹿岛一二三答:“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公报私仇。”

火焰在他掌心燃烧,火光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眸。

他们无疑是在用见不得光的行为玷污mafia引以为豪的传承,生活在西西里的两个人却提不起半点愧疚之心。

“你今天向特奥多罗宣告忠诚了吗?”鹿岛一二三随口问。

“没有。”黑泽阵说,“我为什么要向迟早要死的人宣告忠诚。”

“哇,和你这样没信誉可言的家伙合作还真是令人心梗。”

火焰燃尽了,高温让伤口凝结出狰狞的疤,就那样躺在鹿岛一二三掌心。

望着那道和特奥多罗手上如出一辙的疤痕,黑泽阵突然又问了那个问题:

“人造人会死吗?”

鹿岛一二三没好气说:“没你死得早。”

“但是你的身体素质也差得没法看。”

“我和特奥多罗的区别不在这里。我不会内疚,看到有人因我而死也不会有触动,不会做对我没好处的蠢事。归根结底,我得活下去。”

黑暗中,他合拢掌心,说,“黑泽阵,我和你一样,得不择手段活下去。”

“你找人讨要承诺的样子又丑又蹩脚。”黑泽阵低声说,“而且撒谎不眨眼。”

冷酷到没人性是真的,但却也奇异的存在一个范畴。

鹿岛一二三没注意到吗?特奥多罗明显不在那个范畴里。

他总是用最温和无害的态度对那个随时都会死的小孩,抱着莫大的耐心和宽容。

他是因为特奥多罗而诞生的,这样想的话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他会和自己合作也不是「得不择手段活下去」。

就算自己没意识到,并且还加上了诸多借口,可黑泽阵看得很清楚,他想保护那个孩子。

因为只有特奥多罗把鹿岛一二三当作平等的个体,也只有特奥多罗会反复重复:你没必要成为我。

“敢和我赌吗?”黑泽阵问。

“赌什么?”

“在特奥多罗死的时候,你会哭得很丑。”

“哈哈哈,那你可完蛋了——筹码呢?”

“随便你。”

“你这个人还真是……”鹿岛一二三沉默半晌,最后说,“别盼着他死,阿阵。他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人类会因为想要活着而变得无所不能。”

黑泽阵似乎笑了声。

“你不是人,一二三,忘了这一点的话,你会比特奥多罗死得更快。”

鹿岛一二三听了,虚心接受了他的建议。

然后连夜上演了一场「123的耻辱之战2.0」。

事情的转机是在半年后。

乌默它似乎是有了划时代的进展,这也让琴酒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同时,阿尔加贝诺收到了西西里其他家族的强硬攻讦,无数本应心照不宣的罪证被摆到了大法官的家门口。

持续升温的水面,终于沸腾了起来。

鹿岛一二三不知道扛下了多少次的追杀,明里暗里都有,如果不是黑泽阵和他都像两个疯子一样豁出一切,「特奥多罗」可能早就死了无数次。

特奥多罗当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虽然不像其他两个家伙那样黑心肠,但却是非常敏锐的。

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少爷破天荒地高效完成了一项决定。

他私下做好了鹿岛一二三的身份证明,买了去英格兰东萨塞克斯郡伊斯特本的票,还找好了能偷渡的可靠帮手。

说起来还很荒谬,

特奥多罗第一次展露mafia当家的铁血手腕,

是在他想保护某个人的时候。

这件事很快就被黑泽阵知道了。

他没有阻止,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鹿岛一二三。

鹿岛一二三沉思片刻,在三天后,如出一辙地将名为「宫村秋彰」的□□,和属于宫村秋彰的逃亡票据摆到了特奥多罗面前。

特奥多罗说不出话来。

“你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在同龄人嬉戏打闹的时候,病床才是你的归属。”

鹿岛一二三摸着他的脑袋,就像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般。

“你清楚他们做了什么,每次闭上眼,你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些孩子的模样,他们在无声的质问你,你凭什么。”

特奥多罗开始发抖。

“没有凭什么。”鹿岛一二三是不怎么笑的,但此刻真心实意地摆出了笑容,说,“如果有人得为此负责,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不能……”

“我可以。”「人造人」说,“你说得其实没错,我不是因为你而诞生的。可阿阵说得也没错,我是为了你才选择留下来——你一直希望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那么现在就是了,我正在这样做。”

以前没有选择的是鹿岛一二三,而当他们的立场对调太久之后,没有选择的人变成了特奥多罗。

这个被鹿岛一二三和黑泽阵共同评价为「西西里最纯洁的淤泥」的小少爷,在离开西西里前给他的两个朋友都送了一样东西。

鹿岛一二三收到的是一本书,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到灯塔去》,书中有一张纸条:【我会一直在灯塔等你来。】

黑泽阵收到的则是一句话。

“如果可以,能否请求你,阿阵,为一二三献上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忠诚?”

黑泽阵没有给到回应,但他没有再绝对的作壁上观,而是为鹿岛一二三偷运出特奥多罗这件事出了点力。

事变来势汹汹。

特奥多罗的生命体征被sb记录着,心跳和血氧都在时刻更新。鹿岛一二三向来不会祈祷,但此刻,他的确不断地在心里重复——

「拜托了,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

每个字都变成敲击在心头的鼓点,带着诡异的振奋人心的力量。

他开始经常和黑泽阵对视着,一言不发。

只有眼底闪烁的光在证明一些东西,好像他们真的能因为临时的合作而救下这条岌岌可危的生命,给这个阿尔加贝诺遗孤另一个选择。

鹿岛一二三都能想象出自己顾客兴奋又感动的模样。

可事与愿违,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鹿岛一二三被阿尔加贝诺的家族外围余党找到,黑泽阵也在里面。

余党的眼中迸发出看待黄金那般的狂喜,歌颂着家族的血脉源远流长。

在那片嘈杂中,特奥多罗被记录的血氧骤降到68,心跳在过山车加快后迅速下跌到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