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刚开始拿刻刀学篆书的时候没有哭过,手指还健在,全靠小心技术高,熟能成巧。
尉缭摸着薄薄的一册书本,看着上面简化了的隶书,思忖半天,“你准备收天下学子都教什么?”
“爱国、敬业,公正、法治,诚信、友善,富强、文明,和谐、平等。”民主和自由,徐希暂时不想了,上层阶级眼中,百姓只是劳力财产,不算人。
尉缭满脸慎重,双目肃穆的望着她,“非登天之功不能成也。”
徐希面色含笑,不急不缓道,“我有的是功夫,一步一步来。”
“你所谋甚大,非一人之力能成,若是缺人,尽管找我。”尉缭许诺。
“我不会跟师兄客气的,若论为官治国,还得是师兄。”徐希笑道。
尉缭没听她那夸赞,临走把隶书对照册子拿走了。
管禾看着,又拿出一本,放在书房里。
李斯的门客来拜访,又拿走一本。
王绾,冯去疾的门客过来,也各拿走一本。
纸张出现在朝会上,议政的九卿大臣看到,轻薄薄一张纸,比之绢帛更方便,一打听是徐希进献的,纷纷派了人来求纸。
徐希每人卖了两张,限购。
但买纸的仆从发现,有的人家不止派了一个,那三个人分明都是宗正家的仆从,那岂不是能买六张?
发现了这个漏洞,立马回家,换了人,拿着钱再来。
徐希刚来咸阳不久,家里的门客仆从也都不认识咸阳各家管事和仆从,只问了话,对方称是哪哪家的,随便说一个,就卖了纸。
不到半月,各家大臣得了纸张,徐希也日进斗金。
得了纸张的大臣,准备把自己的著作写在纸上,虽然这纸张脆弱,但携带方便,能写的字多。
几大卷竹简的内容,一张纸就记完了,咸阳的文人士子们听说,也都疯狂了,拿着钱来求纸。尤其是家里藏书多的。
徐希说是卖完了,关起门来过年节,不再多管。
年节被允许出来放风的张良,听到咸阳城都在议论徐福卖纸和纸张的神奇,酒肆还有人拿着自己买来的纸炫耀,他骤然变了脸色,就往上卿府跑。
“张良等等我。”韩翙叫喊一声,急忙跟上。
卫程接见了他,“请问来者何人?可有拜帖?寻我家上卿何事?”
张良一愣,“张维风,来请罪。”
卫程眸光微转,“公子稍等,我去通传。”
徐希听张良过来请罪,顿时皱了脸,伸手拿了块板砖,“让他过来。”
卫程应诺,下去领了张良,韩翙到会客厅。
徐希不爱跽坐,自小就不穿胫衣,直接穿裤子,做了官,自己的府邸,规矩自己立。墨夙闲着也是闲着,带着同门打制了桌椅板凳。
张良一进屋,就见她无礼的胡坐在坐具上,手里拿着个砖头,面色沉沉的望着他,脚下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进去,朝她深深作礼。
韩翙犹疑着,也跟进去,朝她作揖见礼。
他是韩国公子,韩国亡了,后又起叛乱,被抓来咸阳为质。
徐希没起身,只朝他拱手还了一礼。
“堂下张维风,还是张良?寻本官何事?”
张良苦笑,再次作礼,解释当年之事,“韩即将破亡,我遍寻良策,却无功而返,为保韩国只能出此下策。盼望老祖能看在你的面上,出手搭救韩国。是我想错了。”
“现在才来道歉,还两手空空。”徐希哼了声。
张良脸色涨红,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为何到秦来为官?”
“若我去韩国求官,求得到吗?”徐希反问他。
张良:“......”
“你还是那么擅长诛心。”
徐希翻了他一眼,“我也去楚国求官了,楚国上下,都烦我。”
张良黑着脸,直接拆穿她,“你那是去楚国求官吗?你是去灭了楚国。”
“我是一片好心为楚国人民。”徐希瞪他。
张良呵呵,“好心教他们榨油,教他们熬糖浆,甚至酿醋,酿酱油。庶人们为了糖浆和榨油疯狂,拿麦和米,菽换钱。贵族们为了糖浆,精盐疯狂,到处圈海滩晒钱,炼盐。楚国上下无粮,还不专心战事。你还捞走了十箱金银珍宝。”
“和你劫持我有什么关系?”徐希被拆穿,脸色都黑了。
张良一噎,盯着她有些愤然,瓮声道,“我不应该挟持老祖,指望救韩,应该拜你。”
“那是不可能的,韩国必亡。”徐希继续扎刀子。
“齐国呢?”张良高声问她。
徐希抬起下巴,哼道,“齐国现在,安稳又富强。”
“何时会灭?”张良直接问她。
徐希气,反问他,“你活不到那时候了?”
“你真是......”张良望着她,想笑,两眼却渐渐红了。
“我真是有眼光!”徐希给他补全了。
张良盯着她半晌,“秦国好吗?”
“不管它好不好,我都希望它变好,并会为此付出一生精力,在所不惜。”徐希回望他,沉声回答。
“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张良红着眼问。
徐希抿唇,“无论是谁,都会灭韩。”
张良受不了,喘着气转身大步出去。
韩翙也有气,没有保持礼仪,沉着脸转身追出去。
卢菲菲跑进来,佩服道,“主君,骂哭了!”
“下次来,直接打哭。”徐希捶了捶她的砖头。
扭头叫了卫程问话,“他不是被关着做质子?知道的还挺多。”
卫程笑着解释,“只是不许出大门,在院中自由,住处亦有仆从采办每日往返。”
“他会不会来刺杀我?”徐希可不信,张维风能对她有什么多深的友谊,国仇家恨和杀她相比,他肯定毫不犹豫朝她下手。
卫程收起笑,神色也慎重起来,“主君出行,带好管猗,荆轲和盖聂他们,佩剑不离身。”
徐希不出远门,也不想带剑,目光落在板砖上,塞了一块进包里。
年节互相宴请,尉缭,李斯,王绾几家都邀请了徐希。
看她随身带个挎包,里面沉甸甸地,不少人好奇,李滢看她为人很随和,就大胆的询问,“徐上卿的包里是装了什么?看起来好沉。”
她们会在身上带些银钱,帕子,香薰之类,但没谁带那么沉个东西。
徐希掏出来给她看。
李滢惊愕,“一...一块砖头!?”上面还有个阳刻的德字。
宴中众人一看也都惊了半天,谁出来赴宴还带块砖头的!?
李斯看她那神情,生怕谁在宴会上得罪了她,她要使一使那块砖头。
徐希哦了声,出声解释,“我素来缺德,为了彰显自己的德行,免除有人德行过剩而显的我自己功德不足,所以带了一块沉甸甸的德。”
“德行......”李斯僵硬的开口。
徐希朝她笑了笑,“我一向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李斯看着她板砖上的德字沉默了,听说她有一把吹毛断发,锋利无比的宝剑,叫真理。
全场沉默。
李斯哈哈哈笑起来,“听说徐上卿自幼生性诙谐,爱逗人笑,果然如此。不知,徐上卿什么时候再卖纸?”
话题引到卖纸上,众人也都给面子,转移了话题。体验过了纸张的好处,他们都想买纸,大量的买纸。
徐希讲起造纸的繁杂,“要用新纸,还得俩月。到时候学宫建成,还需要各位鼎力支持啊。”
李斯特意倒了酒来敬她,“徐上卿才是真正的心忧国政,纸张和简化字一出,功在千秋。”
“还要仰仗李廷尉,我人微言轻,成不了大事啊。”徐希接着酒,敬了他。
李斯眸光微转,脸上笑容微收,“徐上卿认为,我幺女如何?”
徐希目光转到李佩身上。
李佩顿时紧张,暗自挺直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