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苏公子。”
虽然知道不太礼貌,莫研抖掉斗篷上的雪,仍是禁不住要东张西望,打量一通下来,这屋子简陋依旧,却是十分干净,通往内室的门上挂了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因此也瞧不见里头。
苏醉倒了茶水,又不知从何处找出一罐子肉桂粉,捻出一些洒在茶水中,香气顿时在室内弥漫开来。“喝吧,驱驱寒气。”他笑道,把杯子递给莫研。
接过杯子同时,莫研已看见他手中厚茧,心下起疑,只将杯子捧在手中,暂不饮茶。
“怎么,怕有毒么?”苏醉半玩笑道,自己先喝了一口。
莫研抬眼,看他神态自若,遂问道:“你……是习武之人吧?”
“以前是,不过现在不是了。”他目光扫过自己的腿,“腿断了,功夫也都废了。”
“遇上仇家了?”
莫研问道,以她这些年办案经验,废人全身功夫再加上断人一腿,多半是寻仇的人才会这么做。
苏醉笑着摇摇头:“别瞎猜了,江湖上的事情哪里都是那么简单的。”
说得也是,莫研自嘲一笑,抿了口茶,探头望望屋顶,没头没脑问道:“这屋子还会漏雨么?”
“早就不漏了。”他深盯了她一眼,慢吞吞问道:“听起来,姑娘好像在这里住过?”
莫研咳了几声,才轻轻道:“早几年住过一阵子,那时这屋子还漏雨,想是东家替你补好了。”
“这院子没有东家,是我买下来的。”
“你买下来了?……”以他身体如此不便,竟会居住在这偏僻苦寒之地,想来是为了躲避仇家吧,莫研暗自猜度。
“东家要迁回中原去,就便宜卖了,也没花几个银子。”苏醉侃侃而谈,与她全然不像是初次相识的陌生人,“姑娘也是中原人吧,怎么会来此地?”
“我是随押送岁贡的队伍而来,正好路过小镇。”
“岁贡?”他往椅背上一靠,嗤之以鼻,“年年三十万,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交上来的赋税就这么拱手相送,圣上倒真是大方得很。”
“花银子求太平罢了。”
莫研平静道,早先的她也许会对此愤慨,而在开封府的三年,什么事情都已看尽,她早已不惊不奇了。
“那也要能真太平才好。”苏醉冷冷道。
那瞬间,他的语调语气竟然有几分熟悉,莫研悚然而惊,腾地转头盯住他……
似乎有所感觉,他又换了付笑吟吟的模样,好奇问道:“不知此番押送岁贡的是朝中那位大人?这可是个美差啊。”
莫研迟疑片刻,反正他所问也并非什么朝廷机密,说来倒也无妨,便道:“是宁王殿下。”
“原来是他。”苏醉笑了笑,似有嘲弄之意。
“豫国公主与耶律洪基大礼在即,他此番也是来观礼的。”莫研随口替宁晋解释了一句,以尽朋友之谊。
闻言,苏醉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似乎黯淡了一下,他随即转开头,瞥了眼窗外的落雪,淡淡道:“这雪越下越大,你们明日的路只怕不好走。”
莫研循他目光望去,雪确是愈发大了。
她一口饮尽茶水,起身谢道:“多谢苏公子,冒昧打扰多时,我也该告辞了。”
苏醉并不相留,坐在轮椅上,淡淡笑道:“姑娘慢走,恕我腿脚不便,就不相送了。”
莫研拢起斗篷,站在门口,看着旁边黑着灯的屋子,怔了片刻,突地回头问道:“苏公子,旁边这件屋子,不知可否能让我进去看看?”
苏醉歉然一笑:“那屋子堆满杂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怕是不便。”
“……哦。”莫研暗叹口气,笑自己太天真,怎么还会幻想那屋子与从前一般模样呢。
“多谢,告辞。”
大雪纷飞,她轻咳着,转身出小院,并替他掩好院门,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