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临江仙将女儿送归程府后,自己常常坐在临水窗边,托腮望北,若有所思,时不时拿涂了蔻丹的嫣红指甲往身旁梁柱上一刻,梦呓似的一句。
我家女伢该长这么高了吧。
于是房梁柱刻了道道嫣红印子,都是那秦淮娘子年年岁岁刻下的。在她染病去后,文人雅士发现了房梁,时人皆捧临江仙艳名,遂以那红印为美,流传开来故意仿制红印的房梁,谓之湘妃梁。
芳尘寂,青冢冷,江南户户湘妃梁,效颦追风流。却不知那些个红印子,不过是一个母亲思念女儿的刻痕。
“苏姨,是念你的。”赵熙衍无声的叹气,“当年她没有跟着你来盛京,是相信程大将军的为人。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添乱了。”
程英嘤抚摸着湘妃梁,仿佛见着那女子残影,极肖她的眉眼,却很是生疏,三岁被送归程府,记忆都留不住的往昔。
“怎么是添乱呢。我倒听人说,是她觉着秦淮自在,不愿拘于深宅后院,才没有跟来。”程英嘤瞧了眼赵熙衍,“林姨都跟了你来的,就算没有名分,也是在赵府陪着你长大的。”
话里带了淡淡的怨,和凉。
赵熙衍笑了:“那能一样么?盛京皇都,礼教森严。苏姨若跟了你来,不是添了你‘烟花出身’的话头么,还不得让小小的你,天天被奴才背后斜眼?我好歹是男孩,母亲跟进了赵府,看在我六公子的名上,下面也不敢太放肆。”
程英嘤瘪瘪嘴,在理。临江仙生了个弄瓦,就比不得雨霖铃得了个弄璋,至少在官家名门的圈儿里,仗着带把儿的,就不至于被锁起来。
赵熙衍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温声劝:“苏姨大抵是想着,你被带回程府,是堂堂十三姑娘,她这个烟花巷里的母亲,就当‘死’在南边了。或许你受的闲言碎语能少些……”
“我想去江南,去秦淮。”
程英嘤忽的一句,打断。
赵熙衍一哆嗦,手里的茶差点没洒出来:“什么?苏家姐姐要下江南?三千里迢迢,可不是容易事!”
“我想去我母亲生活的地方看看,我一半血脉都来自那里。”程英嘤眼眸晶亮的盯着赵熙衍,斩钉截铁,“我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