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是君王堂上最受宠信的尚书郎时,喝的都是进贡的御茶,哪里饮过白水,还是混着泥渣的沟渠水。
然后,一盅热茶就递了过来,香气扑鼻,是上好的碧螺春。
“你待会儿恐怕出不了这条街了。”他抬头,见得那个西周朝无数次想砍他脑袋的御史卿,熟人了。
那御史卿看了眼骂着“狼狈为奸”围过来的百姓,笑得一如着红袍时的不惧:“老子薛高雁,还没怕过什么。”
他接了茶,细细的饮了,问:“条件?”
“追随我,砍了赵胤老贼的头。”御史卿答。
“呵,是杯好茶呢。”他笑,伸出手去,击掌为誓。
……
茶盅见底,陈粟吐出一根茶叶,不知道为什么,比那日名贵过百倍的茶,他却再也喝不出味道了。
都跟白水一样,索然寡味。
“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但又怕不是想要的答案。”陈粟放下茶盅,抬眸看那御史卿已经生了胡茬的脸,“你曾视我为奸臣,和他们一样,要不是先帝保我,你的龙吟弓怕早就将我的脑袋,射成筛子了。可为什么最后还是你,递给了我一盅干干净净的茶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薛高雁耸耸肩,“你虽非善类,但确实有自己的本事。老子为了砍赵胤老贼的头,也就能放下前嫌,与君同袍了。”
“杀了赵胤就对你如此重要?竟能令视龙吟弓为审判的御史卿,和我们这种人人喊打的老鼠为伍。”陈粟疑。
“愿付一切。”薛高雁笑了,路尽无悔。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袍,黑色的,是丧衣。
四年了。那个曾经绯衣银弓的御史卿服了四年的丧,为了那个大火夜向他伸出手的夫子。
所以,赌上一切吧。
“……行首大人,看来至少有一个方面,我们是同类人。”陈粟看着薛高雁,目光好像能扎到人心底,“为了某个信仰的东西,便能走上绝路。”
薛高雁不解,但也没追问,丢下句“好自为之”后,便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