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粟在一旁默然。他们这些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反贼,江山王业谁又真在乎呢?
不过是曾失去的东西,孩子都会哭闹着要回来,何况他们,这些在岁月里一身浊尘的人呢。
沈锡笑笑,最后留下句“四月桃美,落花不必扫去,坏了风雅之道”,便离去前厅喝接风酒了。
陈粟瞧着他的背影,凉凉一句:“哪儿来这么多讲究?”
薛高雁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曾经见过夫子在念《东坡诗》之前,会以沉香熏手,菩提水净口,然后才捧起书卷。
刻在骨子里的名门规矩,都是沧海桑田也醒不来的黄粱梦。
于是走不出来的,就成了魇。
“等你伤好后,宫防图的谋划就由你盯着吧。死士进京,我会常往玉山那边走动,这边就多麻烦你了。”
薛高雁向陈粟抱了抱拳,便告辞离去,后者看着打开又阖上的院门吱呀晃,眸底晕开了暗影。
“……行首大人,恐怕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选择信我……”
陈粟低头呓语,话太过低微,转瞬埋葬在纷纷扬扬的桃瓣里。
他拿过青石案上的药瓶,手一扬,扔进后院的井里,旋即离去,背影消失在绿柳荫后。
春风十里,桃之夭夭,一城粉霞染天际。
云福伸手摘了枝打朵儿的桃花,簪进发间,小脸浮起一抹红晕。
今早把她带来的公子长得真俊儿啊,和她说话的语调,温柔得像踩在云上的。
她余光瞥到铜镜里那张耳根子都红透了的脸,不由抿嘴一笑,暗骂自己痴心妄想。
四年前,她是东周帝宫的司莳宫女,司栽花弄草。
四年后,她出宫,凭着当年手艺,帮大户人家掌理花圃,日子过得也不赖。
直到某一天,她在渭水河岸捡到一件乌糟糟的锦衣,命运就转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