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朱门高户,占了整条街的地儿,三人抱的红柱子,一溜的下马石,栩栩如生的太湖石貔貅,彰显着这曾是一处钟鸣鼎食,名门之第。
只是如今,一切都朽烂了。
琉璃檐下蜘蛛网都垂到了地上,石貔貅碎了半张脸,柱子上红漆脱落,露出发黑的里子来,大门没有关,或是已经腐了,吱呀着在风雪里晃,依稀能见府里满地狼藉,灰烬和脏雪黏成团儿。
花二嘱了阿巍在暗中守候,便紧了紧昭君裘,独自走进了府里。
绣鞋踏过黑乎乎的雪泥,咯吱咯吱响,也不知踩着了什么,地面有干涸的,凝在砖缝里的血,触目惊心,北风穿堂而过,呜咽更加可怖。
一处废宅,街坊们都嫌不吉利,怕闹鬼,过路都绕道走的。
花二却神色如常,借着依稀的月光,她俯下身,耐心地雪里拂了拂,露出埋在下面的一块牌匾来。
比起旁处腐烂肮脏的物什来,这块匾算是干净了,似乎每年这女子都会来,将它拂拭干净。
辨得上面四个鎏金大字。
敕造程府。
敕造,乃是帝王御赐,开门建府,曾经极致的煊赫,如今都埋在了雪被下。
而程,在那个王朝里,每当提起这个字,代表的都是一个国的荣耀,君王左右执掌虎符的肱骨和支撑。
文贾武程。东周武官之首,几乎统领了九州所有兵力的,将门,程氏。
花二擦干净牌匾,走进了府里,面对鬼气森森的废宅,一笑
“我回来啦!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新岁安康呐!”
无人应。
这一声喜气洋洋的拜年,溅落在空荡荡的废宅里,顷刻就被北风吞噬。
如同一个笑话,讲完无人笑,却断了人肠。
“呐,还是和往年一样,我以一舞,给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拜年!”
如同面对的是热闹的家宴,高朋满座,亲族欢笑,花二也灿然地笑着,朗声清脆。
她很是郑重的理了理鬓,拂了拂袖,遂腰肢舒展,手拈兰花,在雪地里,在夜色里,在悄寂腐烂的宅子里,跳起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