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抱着琴走上琴台，朝着解文意恭敬地行了一礼，解文意点了点头，朝着薛涵雪说道，“那就请薛姑娘品评了？”

薛涵雪微微一笑，不作反驳。

“起声吧。”

青楼本应是一个嘈杂不堪的地界，可是在这间房间里却是丝毫没有那番浮夸和浮躁的声音，仿佛这间房在此青楼之中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安静十分。

宫、商、角、徵、羽，音律五音。

起音朦胧而轻，如江南烟雨，轻柔，安详，婉转黄鹂，啼叫百鸣，粉花落下，万户安定，百姓安康，老者行路无忧，幼童念书无虑，男耕女织，天下一片胜景，薛涵雪渐渐地沉浸在此琴曲中那副安逸的生活之中，却是突然间琴声戛然一转，如那玉瓶碎地，珠石落银盘，凄凉满目，寒骨沙场，如那冬雪漫天，湖泊满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天下之境却是好不凄惨的一世，雨打芭蕉，愁载双舟，青丝白雪如老人垂头，佳人一泪，阁楼无人，暗香销魂处，却是胭脂冷，凤钗破，裙褶之上除却污秽，便只剩下一江春水渐变为冬，可是冬雪之后，何愁不再来春！

琴声停歇，凄惨绵延，刹那间，强叩之音如金钟洪鸣，浩浩荡荡，万千兵马，手持长戟，身披战甲，马走长关，三尺长剑之下，头颅万千！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春江不动，以血温之，天下萧闭，以剑叩之！普天之下，无人与之争锋，天下江山，不求半壁，悉数尽是囊中之物！

琴弦剧震，琴音时而炸烈，时而地转回旋，时而浑厚如钟，时而小鸟旖旎，芊芊细手之下竟是一副万千兵马战山河之景，一副吞吃天下之腹！

琴曲终了，香灭音在，人在茶温。

薛涵雪久久地不能回过神来，直到解文意端起茶杯递给了她，轻声道，“薛姑娘可知这青楼是否了？”

薛涵雪接过茶杯，笑道，“解姑姑这般于我述说可妥？”

解文意挥了挥手让弹琴之人退了下去，说道，“薛姑娘，我没有选择。”

的确，解文意没有选择，天下帝王者，不能为儿女私情而误了江山，解文意当然看得出朱天子对眼前这位女孩儿的爱慕之心，若朱丘生是那平常百姓，这自然没有他话可说，可是他不是，他是朱朝天子，是解文意谋下天下的君王之人，迟早有一天薛涵雪会知道，迟早有一天薛涵雪必

须面对这番选择。

薛涵雪又何尝不曾猜到分毫，琴曲之中，江山天下，千军万马，哪一句不述说着谋万之心，哪一句不吐露着诚服万民之望。

解文意望着窗外，小小县城，却是安详，十年之前，京城之样，又怎么不与此相同呢，她隐居十年又何尝不盼望着这一天，她下的棋，开始了第一步，正所谓一步之错，满盘皆输，她解文意没有余地，她不能下错，朱丘生也不能，因为天下再经不起一盘错棋了。

即时在必要的时候，让她亲手摘下一颗头颅，也在所不辞。

“薛姑娘，天下没有干干净净的路，只是人们不愿回头去看那一路的血迹，但是我，”解文意扭过头，望向薛涵雪，缓缓道，“必须去看，就算成为千古罪人，就算圣人大怒。”

薛涵雪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向解文意，说道，“那解姑姑，我还有选择吗？”

解文意回头望向薛涵雪，笑道，“可能没有了吧。”

薛涵雪喝了一口杯中茶，苦涩之后却是满口余香，缓缓道，“茶是好茶，可我一直喜欢喝水。”

看着薛涵雪一点一点地喝着杯中茶，解文意的嘴角掠起

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