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今宵胜把银灯照犹恐相逢是梦中2

落日风雷 笑笑香妃 3096 字 11个月前

这一日陈翰林登门造访。谈起小儿女的亲事,将婚期定在秋闱之前,让天赐完婚之后再去应考,讨个吉利。李大人心中还另有盘算。这几日京中传言圣上病笃。一旦驾崩,百日国丧期间严禁各种喜庆之事,婚期只怕要蹉跎了。早完婚早了结一桩心事。二老翻出皇历,择定了吉日。陈翰林告辞返家,为女儿张罗嫁妆。

李大人只此一子,婚事马虎不得。连续数日他不

再去府衙。布置新房,赶制吉服,向亲朋好友发请帖,全靠他一个人操办。小姑娘小慧也不甘寂寞,指手划脚,胡出主意,免不了要调侃哥哥两句。

天赐却心神不宁,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忧。终身大事就此定下来,妻子也将娶进门,却不知品貌如何,脾性如何。不论他天性多豁达,心情都不会平静。

吉期转瞬即至。这日清晨,天赐早早起身。在妹妹的帮助下,装扮得焕然一新。一身大红的吉服,帽子上插满宫花。天赐对镜打量,不免摇头苦笑。这付新郎官的打扮实在是俗不可耐。

新郎官一出,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出发,吹鼓手一路吹打,赶往城北陈家庄。城中百姓得知知府大人的公子要娶亲,夹道迎送,争睹力斗群贼轰动全城的少年英雄。府城至陈家庄不过二十几里路。若在平时天赐放马奔驰,用不上半个时辰。可今天他的乌骓马披红挂彩,一身的零碎,自然无法全力奔驰。何况身后还有一乘花轿跟随。队伍缓缓行进,直到日上三竿才赶到陈府。

陈府今天也同样热闹,亲朋好友齐聚。见到新郎官人品不凡,自是交口称赞。陈老先生出来迎接女婿,也打扮得一身光鲜,笑容可掬。天赐大礼参拜,口称岳父大人。陈老先生乐得眉开眼笑,老怀甚慰。让入厅中,香茶

款待,问寒问暖。众亲友在座相陪,吹捧恭维。

大姑娘出嫁自然免不了哭哭啼啼,长辈女眷左劝慰右叮咛,花费了不少时间。天赐在厅中等候,也不知喝下了几壶茶水。终于等到新娘子上了花轿,又是一路吹打,返回府城。队伍中多了送亲的娘家宾客,几驾大车载着姑娘的嫁妆,声势更加浩大,走得也更加慢了。

这一来一往路途不近,回到城中已是午后申时了。天赐疲惫不堪,暗想:“世上最苦最累的应该算是新郎官。这还不算完呢!”队伍行到李府,家中诸长辈亲友已经恭候多时了。新郎官一到,鞭炮齐鸣,彩声雷动。此后便是种种繁文琐节,天赐不甚明白,听凭长辈们摆布,象一个木偶。新娘子头上蒙着大红的盖头,吉服十分宽大,别说面貌不得而知,就连身材如何也难以分辨。

新人拜过天地,新娘子送入洞房,可以喘口气了。新郎官却仍脱不开身。今日宾客盈门,喜宴一摆就是几十桌。席上觥筹交错,吆五喝六,场面十分热闹。李大人忙于应付,笑逐颜开,仿佛年轻了十岁。见父亲高兴,天赐也随之欢喜,酒到杯干,来者不拒。长辈们只是走走形式,尚能应付。王致远等一干好友却是不饶人的,天赐酒量再豪也敌不过这许多如狼似虎的酒客。这一席酒直饮到掌灯时分,天赐酩酊大醉。

勉强支撑到众宾客相继散去,天赐跌跌撞撞来到洞房,一头撞开房门。喜娘连忙上来相扶,天赐将她推开,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不住晃动。模模糊糊看见合欢床边坐着一个红色的人影,不问可知是新娘子。天赐吃力地向新娘子走去。刚到床边,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扑倒在床上。耳边传来一声娇呼,而后便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天赐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摸摸身上,衣服鞋袜都已经脱去,身上还盖着条锦被。他渐渐回想起昨夜的喧闹,知道是酒醉虚度了春宵。大约是新娘子服侍宽衣解带,上床安寝。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身旁还卧着一个人儿,是新娘子。天赐万分愧疚,想推醒她,手伸出一半却又停住了。卧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陌生人,却又是将陪伴他一生的结发之妻,这令他啼笑皆非。终于天赐定下心神,轻轻唤道:“娘子,娘子!”

新娘子睡得不沉,倏然惊醒,拥被坐起,说道:“官人醒了!口渴不渴?我给官人端茶去。”声音甚是娇美。

天赐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应付。他平日里伶牙俐齿,现在却仿佛不会讲话了。结结巴巴道:“我不渴,一

点也不渴,你歇着吧!”

新娘子柔声道:“酒醉初醒,能不口渴吗?临睡前我在炉上煨了一壶茶,现在还热着呢!”掀开锦被,披衣下床。窗上透入一丝朦胧的月光,依稀看得清楚。新娘子已经除掉了那件宽大的吉服,只着帖身的中衣,衬托出女性娇美的身躯,亭亭玉立,凸凹毕现。走起路若风摆杨柳,袅袅娜娜,着实动人。天赐心中怦然。

蓦然室中一亮,新娘子提起了茶壶。红红的炉火为她娉婷的背影添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就像一位圣洁的女神。天赐隐隐有一丝冲动,想上去抱住她,亲亲她,向她轻轻说一句:“我的好娘子!”

室中忽然又暗下来。新娘子放下茶壶,手捧茶盏,走回床边。茶盏上兀自白汽腾腾,新娘子轻轻吹吹,又浅浅尝尝。说道:“不烫了。官人请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