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此刻已经难以直视他了。

挺好看？

是说莫夝欢那番话好看，还是晒得照片好看了？

果然，话出口，霍斯承就伸手过来，“哪里好看？”

他眯眸，方才在会所时，莫夝欢是提过要参加一个怀念前任的节目，而且脸色很不好看。

总不能，节目这么快就拍出来了吧？那也够可以的。

直觉上，霍斯承觉得，莫夝欢一定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但此刻，他心里竟有点期待。

——矛盾又复杂的心里。

如果她真一本正经讲述他们的过去，坦然怀念从前，一如之前在浅水湾那副模样，倒会让他有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感觉。

隋业不动声色往后撤了撤，估计着自己能逃掉的几率有多大。

顿了半晌，他才不情不愿伸手，将手里的ipad递了过去。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真正看到时，霍斯承还是讶异了一瞬。

屏幕上大喇喇地一串网友留言——

【转发这个#莫夝欢#，分手后暗杀前任】

【666，断头台都帮你准备好了，霍斯承@恒信】

【不愧是首富千金，够刚，粉了】

他僵硬着手指往上滑，下一秒，莫夝欢给他晒的“礼物照”进入了视线之内。

纽约艺术家tomsachs为了讽刺奢侈消费主义崇拜的作品——el断头台赫然入目。

再上一条微博，是配套礼物——prada裹尸袋，和lv老花的棺材。

霍斯承嘴角微抽，半晌，唇边维持的弧度有点崩坏的趋势。

想到她要作妖，没想到能作妖地这么别具一格。

霍斯承看着屏幕上那血腥浓郁的图片，手随意滑动了两下。

这个动作让一旁隋业和陈二心里都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二哥要发火了。”

陈二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到最后，已经有点想直接逃跑。

另一边，隋业看了眼陈二，想到自己方才那句“很有意思”，简直想穿越回过去抽死那时候的自己。

这就是很有意思么？二哥该不会以为自己想搞死他很久了吧？

没想到，下一秒，霍斯承薄唇微扯了一下，将手里的ipad放回桌面，声音低沉，“是有点意思。”

“有莫夝欢号码吗？”

“啊？啊，”隋业呆了一瞬：二哥手机上没有莫夝欢号码么，为什么问他要啊。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霍斯承再度扯唇，唇边笑意莫名，让人毛骨悚然，“你不是觉得有意思么。不如现场给当事人打个电话，交流一下？”

这……

干脆让他死了吧。

隋业手一抖，刚从兜里掏出的手机又落了回去。

这个时候给小祖宗打电话交流一下，霍斯承那张和小花的亲密照还在网上挂着呢，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玩，这大概要被小祖宗问候祖宗十八代吧。

他是不想活了？

不，应该说是二哥不想让他活了。

隋业将手里的手机扔给旁边陈二，“要不你来？”

“算，算了，”陈二连忙摆手，拒绝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笑话，今晚的妞儿全是他叫来的，万一真是莫夝欢想复合，他岂不是要当第一个被开刀的？

ipad上面死亡气息浓郁的裹尸袋和棺材可还摆着呢。他可不想体验一把路易十六的奢华。

陈二将手里的手机又丢了回去。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隋业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说不准，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两人瑟瑟发抖，等待生活这个刽子手落下狗头铡时，霍斯承淡然退后，拿出手机来，“我替你们打？”

问完，熟练地滑开手机屏，找到那个熟悉无比的号码。

分手后，莫夝欢已经把他的号码删了，但他却一直鬼使神差的留着。

此刻，通讯录最上方，a开头处，那个她存在里面的昵称赫然排在第一位。

a全世界最最最漂亮的女朋友。

是她的号码。

上一次她的号码叫什么来着？

貌似叫【你的小可爱又上线啦】。

醉意上头，霍斯承眯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记这些，记得这么清楚。

就好像，那些过去真的在他的生命里刻骨铭心过一样。

但只有他知道，不是，这些细节，曾经只是生活中不被留意的一页，他甚至感觉到厌烦。

一直到她走了，他才意识到她已经渗透到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他已经习惯。

手落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按下的那一瞬，一晚上的失落、纠结，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很想听她说话。

电话并没有很快接通。

莫夝欢此刻正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深陷一部虐恋情深大戏不可自拔。

上面的台词矫情到极致。

——“是不是有天她消失了，你才想起她的好？”

——“不，大概，是我一直知道她的好，却不知道她会消失吧。”

我一直知道她的好，但不知道她会消失吧。

莫夝欢手顿在暂停键上，鼻子算了酸，突然觉得许妍这个不知人间冷暖、爱恨情仇的学霸之前的提议倒是挺有道理的。

她现在看着悲情剧，的确有种看电视剧里的自己的感觉啊。

可惜，剧中的男主在女主消失后，能追悔莫及，想起她的好，而他的男主……

他的男主他妈地来电话了！

霍斯承的来电弹出来，莫夝欢下意识抬手抹了下湿润的眼角。

意识到自己接通了霍斯承电话时，已经晚了。

“喂？”带着哭腔的嗓音落入霍斯承耳朵里，他有点不确定。

“莫夝欢？”

“嗯。”莫夝欢徒劳地擦了两下并没有眼泪掉落的脸颊，“怎么了？”

声音挺弱的。

——没之间他离开浅水湾时，那么冷硬。

他声音一下软了两分，“你哭了？”

声音出口，包厢内一下寂静无声，一根针落都能听到。

在这般诡异的寂静里，隋业和陈二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兴师问罪的电话。

这俩人，有情况啊。

旁边周熙已经局促尴尬到极致了，陈二也意识到此处，眼神瞟过去，想抽死几个小时之前的自己。

就说嘛，两人不能无缘无故搅合到一起，要是是二哥想复合，那他完了。

他今晚不仅一手安排了一个妞给二哥，还一手送他俩上了热搜，换来了莫夝欢一场公然地讽刺。

这……他是不是活不了太久了？

陈二往后挪了挪，没等负荆请罪说两句什么，霍斯承已经出去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包厢内突然静下来的气氛，当然没有让其他人看笑话的爱好。

包厢门彭地一声关掉，陈二腿也跟着颤了一把，“隋业，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印堂发黑，命不久矣了？”

“…………”隋业扫了他一眼，“彼此彼此，我觉得我大概也挺黑的。”

旁边两个妹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他俩这个样子，有点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二彻底拉下了脸，打响指将端坐等待的周熙叫过去，“哎，你……”

他烦躁地爬了两下头发，“你要不先回去吧。”

日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要是传到小祖宗耳朵里，不会觉得是他在给霍斯承找女人吧。

两尊大佛他都得罪不起，而现在，这两尊大佛还出去打电话了。

陈二感觉这个包厢，顿时闷不透气起来了。

他踢了隋业一脚，“都怪你，提什么上节目，你什么时候对莫夝欢节目这么感兴趣了？”

隋业无奈看了他一眼，半晌，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特别不感兴趣一样。”

他一手拽过陈二的手机，“不感兴趣，你连莫夝欢直播平台的app……都特么摆到home位置了？”

“你什么时候放过去的？你这是看莫夝欢直播损二哥，看的多上头啊？”

隋业有点无语。

“……”陈二哑口无言，两人沉默，半晌，他摇头感叹，“我们几个之间，就程之琅依旧坚挺了。要不说程总是业内精英呢，对一个人的评价，永远保持理性，哪像我，短短几天，就已经有点被莫夝欢表面迷惑了。”

他叹完气，看向隋业，“要不，你出门去看看二哥被莫夝欢迷惑到何种程度了？”

隋业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摇头，“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此刻，包厢门外，霍斯承斜倚栏杆，静静地听莫夝欢讲话。

“霍斯承，你个混蛋！你还敢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仗着我喜欢你啊……”

“是，我是喜欢你，可那是过去了，你现在有哪一点是值得我喜欢的？”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宇宙级别那种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给我做了顿饭，我就要感激地重回你怀抱啊。”

“你做梦……”

“你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吗？”

“不好意思啊，你来错地方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弱弱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说完，还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入耳。

霍斯承顿了顿，头一次，听到她哭没有不耐烦，他很轻地开口，“嗯，我是个混蛋。”

他大概真的是个混蛋吧。

这世界上男朋友当到他这个份上的，不多了吧。

脑海中一晃而过刚才周熙提到男主演故意拖延拍摄，屡次ng时讳莫如深的表情，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前男友真是太他妈混蛋了。

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握着手机，身影挺直地站在走廊边，“还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