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

小夭很希望相柳再讲一些他和洪江之间的事,相柳却没有继续讲,带着小夭避开了大涡流。

很久后,某一夜,相柳带她去海上时,小夭感觉到一片又一片冰凉落在脸上。相柳拂去小夭脸颊上的雪:“下雪了。你见过的最美的雪在哪里?”

小夭想了想,肯定地说: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极北之地,最恐怖,也最美丽!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下,落在了相柳身上。

相柳说:“极北之地的雪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雪。我为了逃避追杀,逃到了极北之地,一躲就是一百多年。极北之地的雪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让我心生感悟,从义父传我的疗伤功法中自创了一套修炼功法。”

小夭想:难怪每次看相柳杀人都美得如雪花飞舞!

相柳笑了笑,说:“外人觉得我常穿白衣是因为奇怪癖好,其实,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的一个习惯而已。在极北之

地,白色是最容易藏匿的颜色。”

相柳又不说话了。小夭心痒难耐,只能自己琢磨,他应该是遇见防风邶之后才决定离开。神农国灭后,洪江落魄,亲朋好友都离洪江而去,某只九头妖却主动送上了门,也许一开始只是想了结一段恩情,可没想到被洪江看中,收为了义子。恩易偿,情却难还。

想到这里,小夭有些恨洪江,却觉得自己的恨实在莫名其妙,只能闷闷不乐地和自己生闷气。

相柳抚她的眉眼:“你不高兴吗?难道不喜欢看雪?那我带你去海里玩。”

相柳带着小夭沉入了海底。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小夭感觉自己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脚了,她尝试着动脚趾,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动,她也不可能叫相柳帮她看一看。可不管动没动,小夭都觉得她的身体应该快要苏醒了。

有一天,相柳回来时,没有像以往一样,摸摸她的额头,而是一直凝视着她,小夭猜不透相柳在想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在考虑什么、要做决定。

相柳抱起小夭:“今夜是月圆之夜,我带你去玩一会儿吧!”

小夭不解,月圆之夜不是应该疗伤吗?

相柳带着她四处闲逛,有时在大海中漫游,有时去海面上随潮起潮落。

今夜的他和往日截然不同,话多了很多,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说话。

“那里有一只玳瑁,比你在清水镇时睡的那张榻大,你若喜欢,日后可以用玳瑁做一张榻。”

“一只鱼怪,它的鱼丹应该比你身上戴的那枚鱼丹紫好,不过,你以后用不着这玩意儿。”

大海中传来奇怪的声音,既不像是乐器的乐声,也不像是人类的歌声,那声音比乐器的声音更缠绵动情,比人类的歌声更空灵纯净,美妙得简直难以言喻,是小夭平生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相柳说:“鲛人又到发情期了,那是他们求偶的歌声,据说是世间最美的歌声,人族和神族都听不到。也许你苏醒后,能听到。”

相柳带着小夭游逛了大半夜,才返回。

“小夭,你还记得涂山璟吗?玟小六的叶十七。自你昏睡后,他也昏迷不醒,全靠灵药续命,支撑到现在,已经再支撑不下去,他就快死了。”

璟、璟…小夭自己死时,都没觉得难过。生命既有开始,自然有终结,开始不见得是喜悦,终结也不见得是悲伤

,可现在,她觉得很难过,她不想璟死。

小夭努力地想动。

相柳问:“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会很伤心,恨我入骨?”

小夭在心里回答:我不要璟死,我也不会恨你。

相柳说:“今晚我要唤醒你了。”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精血喂给小夭,和以前不同,如果以前他的精血是温暖的小火焰,能驱开小夭身体内死亡带来的冰冷,那么今夜,他的精血就是熊熊烈火,在炙烤着小夭。它们在她体内乱冲乱撞,好似把她的身体炸裂成一片片,又一点点糅合在一起。

小夭喊不出、叫不出,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渐渐地,她的手能动了,她的腿能动了,终于,她痛苦地尖叫了一声,所有神识融入身体,在极度的痛苦中昏死过去。

小夭醒来的一瞬,觉得阳光袭到她眼,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接着睡。

突然,她睁开眼睛,不敢相信地愣愣发了会儿呆,缓缓把手举起。

啊!她真的能动了!

“相柳!”小夭立即翻身坐起,却砰的一声,撞到什么,撞得脑袋疼。

没有人回答她,只看到有一线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小夭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壳子里,她尝试着用手去撑头上的墙壁,墙壁像是花儿绽放一般,居然缓缓打开了。

一瞬间,小夭被阳光包围。

只有被黑暗拘禁过的人才会明白这世间最普通的阳光是多么宝贵!阳光刺着她的眼睛,可她都舍不得闭眼,迎着阳光幸福地站起,眼中浮起泪花,忍不住长啸几声。

待心情稍微平静后,小夭才发现自己穿着宽松的白色纱衣,站在一枚打开的大贝壳上,身周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海浪击打在贝壳上,溅起了无数朵白色的浪花。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被相柳放在一枚贝壳中沉睡,小夭不禁微笑,岂不是很像一粒藏在贝壳中的珍珠?

小夭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叫:“相柳、相柳,你在哪里?我醒来了。”

一只白羽金冠雕落下,相柳却不在。

小夭摸了摸白雕的背:“毛球,你的主人呢?”

毛球扇扇翅膀,对着天空叫了一声,好似在催促小夭上它的背。

小夭喜悦地问:“相柳让你带我去见他?”

毛球摇摇头。

小夭迟疑地问:“相柳让你送我回去吗?”

毛球点了点头。

不知道相柳是有事,还是刻意回避,反正他现在不想见她。小夭怔怔地站着,重获光明的喜悦如同退潮时的潮汐一般,哗哗地消失了。

毛球啄小夭的手,催促小夭。

小夭爬到白雕的背上,白雕立即腾空而起,向着中原飞去。

小夭俯瞰着苍茫大海,看着一切如箭般向后飞掠,消失在她身后,心中滋味很是复杂。

第二日早上,白雕落在轵邑城外。小夭知道不少人认识相柳的坐骑,它只能送她到这里。

不知为何,小夭觉得无限心酸,猛地紧紧抱住毛球的脖子,毛球不耐烦地动了动,却没有真正反抗,歪着头,郁闷地忍受着。

小夭的头埋在毛球的脖子上,眼泪一颗颗滚落,悄无声息而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毛球的羽毛上。

毛球实在忍无可忍了,急促地鸣叫了一声。

小夭抬起头,眼角已无丝毫泪痕,她从毛球背上跳下,拍打了毛球的背一下:“回你主人身边去吧!”

毛球快走几步,腾空而起。小夭仰着头,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它。

小夭进了轵邑城,看大街上熙来攘往,比以前更热闹繁华,放下心来。

她雇了辆马车,坐在车内,听着车外的人语声,只觉亲切可爱。

马车到了小炎灷府,小夭从马车里跃下,守门的两个小奴已是新面孔,并不认识她,管他们的小管事却还是老面孔,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夭,小夭笑道:“不认识我了吗?帮我先把车钱付了,然后赶紧去告诉馨悦,就说我来了。”

小管事结结巴巴地说:“王姬?”

“是啊!”

小管事立即打发人去付车钱,自己一转身,用了灵力,一溜烟就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馨悦狂奔出来,冲到小夭面前:“小夭,真的是你吗?”

小夭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像是别人变幻的吗?”

馨悦激动地抱住她:“谢天谢地!”

小夭问:“我哥哥可好?”

馨悦道:“别的都还好,唯一挂虑的就是你。”

小夭说:“本该先去神农山看哥哥,可我听说璟病得很

重,想先去青丘看看璟,你能陪我一块儿去吗?”

馨悦拽着她往里走:“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璟哥哥不在青丘,他就在这里。”

小夭忙说:“你现在就带我去看他。”

馨悦一边带她往木樨园走,一边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璟哥哥会在梅花谷?”

小夭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个人把梅花变作梅花镖射向我,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

馨悦想起小夭当时的伤,仍旧觉得不寒而栗,她疼惜地拍拍小夭的手:“那些伤害你的人已经全被你哥哥处理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

小夭沉默不语。

到了木樨园,馨悦去敲门。

静夜打开门,看到小夭,霎时愣住,呆呆地问:“王姬?”

“是我!”

静夜猛地抓住小夭,用力把她往屋里拽,一边拽,一边已经泪滚滚而下。

馨悦诧异地斥道:“静夜,你怎么对王姬如此无礼?”

小夭一边被拽着走,一边回头对馨悦说:“这里的事交

给我处理,你给玱玹递个消息,就说我回来了。”

馨悦也想到,小夭突然归来,她的确要处理一堆事情,她道:“那好,你先在璟哥哥这里待着,若有事,打发人来叫我。”

“好!反正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馨悦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也许因为神族的寿命长,连亲人间都常常几十年、上百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即使几十年没有见小夭,也不觉得生疏。

静夜似乎怕小夭又消失不见,一直紧紧地抓着小夭。

她带小夭来到一片木樨林中,林中单盖了一座大木屋,整个屋子都用的是玉山桃木,走进桃木屋,屋内还种满了各种灵气浓郁的奇花异草,组成一个精妙的阵法,把灵气往阵眼汇聚。阵眼处,放着一张用上等归墟水晶雕刻而成的晶榻,璟正静静地躺在榻上。

小夭走到榻旁坐下,细细看璟,他身体枯瘦,脸色苍白。

静夜说:“前前后后已经有数位大医师来看过公子,都说哀伤过度,心神骤散,五内俱伤,自绝生机。”

小夭拿起璟的手腕,为他把脉。

静夜哽咽道:“为了给公子续命,太夫人已经想尽一切办法,都请求了高辛王允许公子进入圣地归墟的水眼养病

,可公子一离开木樨园反而会病情恶化,再充盈的灵气都没用。王姬,求求您,救救公子吧!”

静夜跪倒在小夭面前,砰砰磕头。

小夭纳闷地说:“的确如医师所说,璟是自己在求死。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伤心到不愿活下去?”

静夜满是怨气地看着小夭:“王姬竟然不明白?”

“我要明白什么?”

“玱玹王子说他们去救王姬时,看到公子抱着王姬。当时王姬气息已绝,整个阵势化作火海。公子天生灵目,精通阵法,又没有受伤,不可能走不出阵势,可是他却抱着王姬在等死。”静夜哭着说,“公子宁可被烈火烧死,也不愿离开已死的你。王姬难道还不明白公子的心吗?他是不管生死都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啊!”

小夭俯身凝视着璟,喃喃自语:“你真为了我竟伤心到自绝生机?”小夭觉得匪夷所思,心上的硬壳却彻底碎裂了,那一丝斩了几次都没斩断的牵念,到这一刻终于织成了网。

胡珍端了药进来:“该吃药了。”

静夜扶起璟,在璟的胸口垫好帕子,给璟喂药。药汁入了口,却没有入喉,全都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顺着下巴落在帕子上。

静夜怕小夭觉得腌臜,赶紧用帕子把璟的唇角下巴擦干净,解释道:“以前十勺药还能喂进去两三勺,这一年来连一勺都喂不进去了,胡珍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公子…”静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夭把药碗拿过来:“你们出去吧,我来给他喂药。”

静夜迟疑地看着小夭,小夭说:“如果我不行,再叫你进来,好吗?”

胡珍拽拽静夜的袖子,静夜随着胡珍离开了。

小夭舀了一勺药,喂给璟,和刚才静夜喂时一样,全流了出来。

小夭抚着璟的脸,叹了口气,对璟说:“怎么办呢?上次你伤得虽然严重,可你自己还有求生意志,不管吞咽多么艰难,都尽力配合,这次却拒绝吃药。”

小夭放下药碗,抱住璟的脖子,轻轻地在他的眼睛上吻了下,又轻轻地在他的鼻尖吻了下,再轻轻地含住了璟的唇。她咬着他的唇,含糊地嘟囔:“还记得吗?在这个园子里,我跟着你学琴。每一次,你都不好意思,明明很想亲我,却总是尽力忍着,还刻意地避开我。其实我都能感觉到,可我就喜欢逗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你自己和自己较劲,可你一旦亲了,就从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不管我怎么躲都躲不掉,我就从大灰狼变成了小白兔…”

小夭咯咯地笑:“现在你可真是小白兔了,由着我欺负。”

小夭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药,吻着璟,把药汁一点点渡进他嘴里。璟的意识还未苏醒,可就如藤缠树,一旦遇见就会攀援缠绕,他的身体本能地开始了纠缠,下意识地吮吸着,想要那蜜一般的甜美,一口药汁全都缓缓地滑入了璟的咽喉。

就这样,一边吻着,一边喝着药,直到把一碗药全部喝光。

璟面色依旧苍白,小夭却双颊酡红,她伏在璟的肩头,低声说:“醒来好吗?我喜欢你做大灰狼。”

静夜在外面等了很久,终究是不放心,敲了敲门:“王姬?”

小夭道:“进来。”

静夜和胡珍走进屋子,看到璟平静地躺在榻上,药碗已经空了。

静夜看药碗旁的帕子,好像只漏了两三勺的药汁,静夜说道:“王姬,您把药倒掉了吗?”

“没有啊,我全喂璟喝了。”

静夜不相信地举起帕子:“只漏了这一点?”

小夭点头:“你漏了一勺,我漏了一勺,总共漏了两勺

药,别的都喝了。”

静夜呆呆地看着小夭,胡珍轻推了她一下,喜道:“只要能吃药,公子就有救了。”

静夜如梦初醒,激动地说:“你赶紧再去熬一碗药,让公子再喝一碗。”

小夭和胡珍都笑了,静夜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

小夭对胡珍说:“你的药方开得不错,四个时辰后,再送一碗来。”

静夜忙道:“王姬,您究竟是如何给公子喂的药?您教教我吧!”如果小夭是一般人,静夜还敢留她照顾公子,可小夭是王姬,不管静夜心里再想,也不敢让小夭来伺候公子进药。

小夭的脸色有点发红,厚着脸皮说:“我的喂药方法是秘技,不能传授。”

静夜满脸失望,却又听小夭说道:“我会留在这里照顾璟,等他醒来再离开,所以你学不会也没关系。”

静夜喜得又要跪下磕头,小夭赶紧扶起她:“给我熬点软软的肉糜蔬菜粥,我饿了。”

“好。”静夜急匆匆地想去忙,又突然站住,回头看小夭。

小夭说:“从现在起,把你家公子交给我,他的事不用

你再管。”

静夜响亮地应道:“是!”

等静夜把肉糜蔬菜粥送来,小夭自己喝了大半碗,喂璟喝了几口。

小夭的身体也算是大病初愈,已经一日一夜没有休息,现在放松下来,觉得很累。

静夜进来收拾碗筷,小夭送她出去,说道:“我要休息一会儿,没要紧事,就别来叫我。”

静夜刚要说话,小夭已经把门关上。

静夜愣愣站了一会儿,笑着离开了。

小夭把璟的身体往里挪了挪,爬到榻上,在璟身边躺下,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一觉睡醒时,小夭只觉屋内的光线已经昏暗,想来已是傍晚。

花香幽幽中,小夭惬意地展了个懒腰,玱玹的声音突然响起:“睡醒了?”

小夭一下坐起,玱玹站在花木中,看着她。

小夭跳下榻,扑向玱玹:“哥哥!”

玱玹却不肯抱她,反而要推开她:“我日日挂念着你,你倒好,一回来先跑来看别的男人。”

小夭抓着玱玹的胳膊,不肯松开,柔声叫:“哥哥、哥

哥、哥哥…”

“别叫我哥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子。”

小夭可怜兮兮地看着玱玹:“你真不肯要我了?”

玱玹气闷地说:“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

小夭解释道:“我是听说璟快死了,所以才先来看他的。”

“那你就不担心我?”

“怎么不担心呢?我昏迷不醒时,都常常惦记着你,进了轵邑城,才略微放心,见了馨悦,第一个问的就是你。”

玱玹想起她重伤时无声无息的样子,一下子气消了,长叹口气,把小夭拥进怀里:“你可是吓死我了!”

小夭很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的背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玱玹问:“跟我回神农山吗?”

小夭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想等璟醒来。”

玱玹看着榻上的璟,无奈地说:“好。但是…”玱玹狠狠敲了小夭的头一下,“不许再和他睡在一张榻上了,看在别人眼里算什么?难道我妹妹没有男人要了吗?要赶着去倒贴他?”

小夭吐吐舌头,恭敬地给玱玹行礼:“是,哥哥!”

玱玹询问小夭,相柳如何救活了她。

小夭说道:“我一直昏迷着,具体我也不清楚,应该和我种给他的蛊有关,靠着他的生气,维系住了我的一线生机,然后他又施行了某种血咒之术,用他的命替我续命。”

玱玹沉思着说:“蛊术、血咒之术都是些歪门邪道,你可觉得身体有异?”

小夭笑起来:“哥哥,你几时变得这么狭隘了?济世救人的医术可用来杀人,歪门邪道的蛊术也可用来救人,何谓正,又何谓邪?”

玱玹自嘲地笑:“不是我狭隘了,而是怕你吃亏。我会遵守承诺,自然不希望相柳耍花招。”

小夭立即问:“相柳救我是有条件的?”

玱玹道:“之前,他只说他有可能救活你,让我同意他带你走,我没办法,只能同意。前几日,相柳来见我,让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你就能平安回来。”

相柳可真是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一点亏不吃!小夭心中滋味十分复杂,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释然,问道:“什么条件?”

“他向我要一座神农山的山峰。”

“什么意思?”

“我也这么问相柳。相柳说,所有跟随洪江的战士都是因为难忘故国,可颠沛流离、倥偬一生,即使战死,都难回故国,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为轩辕国君,他要我划出一座神农山的山峰作为禁地,让所有死者的骨灰能回到他们魂牵梦萦的神农山。”

“你答应了?”

玱玹轻叹口气:“神农山里再不紧要的山峰,也是神农山的山峰!我知道兹事体大,不能随便答应,但我没有办法拒绝。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我愿意给那些男人一个死后安息之地。虽然,他们都算是我的敌人,战场上见面时,我们都会尽力杀了对方,但我敬重他们!”

小夭默默不语。

玱玹笑了笑:“不过,我也告诉相柳,这笔交易他有可能会赔本,如果我不能成为轩辕国君,他不能因此来找你麻烦。相柳答应了,但我还是担心他耍花招。”

小夭道:“放心吧!相柳想杀我容易,可想用蛊术、咒术这些歪门邪道来害我可没那么容易。”

“每次你都言语含糊,我也一直没有细问,你如何懂得养蛊、种蛊?还有你出神入化的毒术是和谁学的?”

小夭问:“此处方便讲秘密吗?”

玱玹点了下头,又设了个禁制,小夭说:“你可知道《

百草经注》?”

“当然,传闻是医祖神农王的一生心血,天下人梦寐以求,可惜神农王死后就失传了。”

“实际在我娘手里,你还记得外婆和外爷重病时,都是我娘在医治吧?”

“记得,我一直以为,姑姑向宫廷医师学习过医术。”

“我也是这么以为,后来才明白传授娘医术的应该是神农王。”

“可是…怎么可能?爷爷可是一直想灭神农国。”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娘偷的。”

“胡说!”在很多时候,玱玹对姑姑的敬意要远大于小夭对母亲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