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听到这话,眉梢又是一扬,开口微笑道:“这故衣社名号,我也听说过。帐前诸兵长便不乏社徒,说其社号尚义。我本来也存几分好奇,打算入城后招见审问一番,只是忙于他事,一时间倒有忽略了。这么说,宋参军你对这乡社已经了解颇深?”
“殿下居然也听说过故衣社名号?”
宋璟听到这话后,顿时露出几分惊奇,片刻后才又点头道:“殿下听过这社号,倒也并不奇怪。这故衣社捐麻助困,在西京、在关内拥从者都极多,影响颇大。社徒本就多有府兵老卒,有军中将士入社也属正常。”
姚元崇闻言后脸上则流露出几分警惕,并连忙追问道:“这乡社员众多府兵,竟连军中都被渗透?这、这究竟是何人主导?有什么意图?西京今次的闹乱,跟他们又有没有关系?如今营内又有多少他们的社徒?彼此之间如何号令组织?”
眼见姚元崇如此警觉,李潼心里倒是一乐,故衣社的这几个特征,老实说的确是有点敏感。特别长安眼下大乱新定,必然要更加警惕民间的乡社组织。
“这也正是卑职要禀告殿下的,这个故衣社的确是不得不察。单单诸营客民,便有其社众两万余。卑职所选募吏事者,也有近半是出于此社。”
听到宋璟这么说,姚元崇更是蓦地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严肃沉重:“这乡社竟然如此势众?为什么不早报!怎么能让殿下涉险入营?”
说话间,他一边厉视宋璟,一边就要将雍王殿下拉起来:“客民纠集成势,殿下千金贵躯,实在不宜于营中长作逗留!”
“姚侍郎稍安勿躁,卑职绝非贪功轻率之类。之所以此前不报,就是为了了解更加深刻,担心贸然轻作进言,或会影响幕府判断。”
宋璟见姚元崇如此紧张,忙不迭起身说道:“故衣社乡势已成,其所裹挟乡情更甚西京诸豪室多倍。该要如何处断,也需加倍谨慎。若能约以律令,西京归治事半功倍。但若不能容于王法之内,则关内震荡则必更甚此前!”
“如此大事,岂你一人能决?殿下身系之重,又怎么能……”
姚元崇听到这里,神情更显急躁,望向宋璟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他本以为宋璟仅仅只是在扶助客民的问题上稍显激进、用力过猛,却没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居然在营里还闷了这样一个大雷!
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敢闷声不报、一个人悄悄调查。别的不说,若那故衣社徒们果真心存歹念,殿下今日亲身入营,一旦闹乱起来,后果不堪想象!
看着姚元崇一脸怒色的瞪着自己,宋璟也是满怀苦涩。他真的不是不想报,而是不敢报。
只看眼下刚刚吐露些许资讯,姚元崇便已经紧张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他若直接将故衣社的存在报上去,幕府那些高级员佐们对此会是怎样一个态度。
雍王殿下入京前后,已经跟西京那些勋贵人家颇为交恶,非但引用不到什么助力,反而还要提防那些人喧闹鼓噪。在这时候,若将这个隐在的故衣社挑到明面上来,或许就会直接动摇军心。
一旦城内城外顾此失彼,那么眼下这脆弱的稳定局面将不好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