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由王方庆出使安抚是最合适的选择,但王方庆已经另有安排。那么将李敬一以代王长史的身份下派江南道,效果较之别人又好了许多。
“李敬一他肯去?”
姚元崇的建议,李潼倒是听了进去,但却并不认为李敬一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种曾经享受过旧日荣华的人家,对于重新进入中枢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从李敬一那么热心为其兄李元素张罗复相就能体现出来。
十道使者说是好听,但只是一种没有品秩的临时差遣,虽然做得好也是一种升迁的资历,但终究不如在京畿之内活动一步到位。
“他现在难道还有得选?”
姚元崇闻言后又笑起来:“李敬玄故事虽然略有可追,但终究不是短时就能体现出来。他身为殿下长佐,本身不预大事,若不再为殿下用,或者连闲居神都都做不到!如此遣用,还有一份情谊,若被外逐远乡,则就信断义绝!”
李氏兄弟虽然有他们兄长遗泽可恃,但那是需要站在一定的位置上才能体现出来。可如果连接下来这轮清洗都躲不掉,那也一切休提。
所以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获得这样一个可能,他们也绝不会放弃代王这条最可靠的大腿。
听完姚元崇的意见,李潼才点了点头,抬手吩咐道:“将李敬一引来!”
不多久,一直等候在玄武门外的李敬一便匆匆入堂,用稍显夸张的语调对李潼大声道:“恭喜殿下得创伟功,使得国业复归唐家,卑职入贺来迟……”
眼见堂中几人反应冷淡,李敬一语调也是越来越虚,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最终有些无力的跪伏在地,膝行入前,叩首涩声道:“卑职忝为王府佐员,一时忙于私计,未能专注王事、未能拱从殿下并赴险地,卑职罪大,不敢轻求宽恕……唯、唯盼殿下念及旧情,赐卑职一二戴罪捐身之余地……若再有负,无劳殿下训问,卑职已无面目复立人间……”
说话间,李敬一已经是涕泪横流,叩首间,额头上的冷汗与脸上的涕泪已经在地面上积成一滩,一副悔恨欲死的模样。
看到李敬一如此,李潼也是略有感触,微微探身,将手按在匍匐在脚边李敬一的幞头上,叹息道:“我与长史,诚有旧谊可追,坊中初见,便荐儿郎于门下听用。但长史你扪心自问,若仅仅只是无缘同行赴险,你我相见又何须此态?”
“卑职、卑职本无面目再见殿下,卑职自知……儿郎入府听用,是他自身造化,是殿下雅量能容……卑职也曾得此厚爱,但却、但却……卑职一身至此,殿下无论是惩是杀,卑职不敢怀怨、求、求殿下垂怜儿郎年华仍长,能赐方寸容身,卑职虽九泉之下,不忘殿下大恩!”
听到代王这么说,李敬一又是悲声大作,这一次少了几分作态,更有真情流露。如今的他,只恨自己短视,若非此前过于挥霍与代王一番旧谊,哪怕不曾与谋大事,如今代王乘风而上,又怎么会少得了对他家关照。
“起来罢,我这里既非刑司,也非法场,无惩也无杀。既然还能相见,先情后事。你也是朝廷赠我的门客,倒并非闯入邸中的贼徒,无需再作自贱之想。”
李潼拍拍李敬一的后脑勺,示意他就此打住,等到李敬一收起情绪跪坐在前,这才将刚才商定的安排告诉了李敬一,并认真观察着李敬一神情如何。
“殿下宏量包容,不计前嫌,卑职必剖肝沥胆,不敢辜负!”
李敬一闻言后,脸上便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又俯身连连叩地,表示谢恩。
老实说,李敬一登堂后如此夸张的表现,还是让李潼有些疑惑。毕竟就算双方交恶,李潼也并没有要将他们兄弟赶尽杀绝的需求。
就算不谈其兄李敬玄遗泽,李元素也是当过一任宰相的,哪怕跟自己断了往来,也会有别的出路可以争取一下,远不至于如此仓皇绝望。
似乎是看出了代王的疑惑,李敬一在谢恩之后,又产生说道:“徐、徐俊臣入卑职坊居,道卑职临事而怯,不能与殿下同兴大业,罪、罪大恶……”
“徐俊臣?”
李潼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问了一句。
“是、正是来俊臣,其人自认已故司苑徐娘假子,昨日便在坊间披麻而行……”
李敬一又小声解释道。
李潼听到这话,眼珠子顿时瞪大起来,心情之恶劣简直比得知豆卢钦望在南省搞事还要更差。这真是人在北门坐,屎从坊中来,这他妈都能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