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7 攸宁命绝玄武门

冠冕唐皇 衣冠正伦 5058 字 6个月前

可他们却没想到代王竟然这么快就成功,几乎只是赶路的时间就将魏王首级取回。很明显,代王是留了一手的,言不尽实。

不过讲到留手后计,他们在代王明显不乐意的情况下将豆卢钦望引入事中,也算是先落一子。

但这会儿既然已经起事,也就无谓再更作深究,他们将豆卢钦望引入诚然是为了能够更加顺利的控制南省,代王暗藏手段,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对玄武门发起冲击。

总之,都是为了此夜能够成事,若还斤斤计较贻误时机,他们此夜也都活不了!

因此,一行人便也匆匆离开太平公主府,直往皇城方向而去。同样的,在行过天津桥前,几人又叮嘱唐先择,未得他们当面授令,不准放任何人事通行天津桥。

所谓政变,本就不是常规的斗争手段,讲究的不是能够发动多少人入事,而是要争取在大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斗争的核心。

他们作为先发者,本来就占尽主动,如果还要调集重兵入都,等待军众集结的过程便已经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当李昭德等人通过天津桥的时候,便听到洛水下游新中桥附近已经响起了刺耳的警鼓声,显然魏王被杀一事已经惊动到了左金吾卫。

不过李昭德等人也并不慌乱,他们三人或是在位的宰相、或是曾经的宰相,自然清楚这样的紧急情况是要有一定的流程。讯息往来传递的过程,足够他们进入南省进行截留并作出布置。

一众人并没有直赴端门,而是转向皇城左掖门,左掖门外早有李昭德负责联络的右监门卫李道广率兵在等候接应。

彼此汇合之后,李道广便拱从三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到皇城,在皇城诸司衙署之间快速前行,向更内部的区域接近。

新中桥警声响起的时候,李潼一行已经抵达了东城承福门附近,警鼓声响起后,明显见到皇城周边巡弋的南衙禁军增多,在贴近宫墙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城墙上传来强弩绞索声,整个皇城的禁卫系统已经被激活。

与此同时,也有成队的左金吾卫将士们出现在坊街之间,并快速往新中桥方向移动。

“南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一队金吾卫骑士策马行过,李潼示意几名敢战士当街拦路,并明知故问的喝问道。

率队的兵长很快就认出了代王并其随员,连忙上前恭声道:“洛南有运货商船冲击魏王堤,巡河兵士来告,卑职等奉命前往调查!”

听到洛北的金吾卫仍不知魏王已经被抄了家,李潼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挥起马鞭直接抽在那兵长肩甲上,同时怒喝道:“如此小事,值得如此大动干戈!魏王私设水栅,榨取民血,发生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意外!你等究竟是南衙贲士、还是魏王家奴?回告河内王,我此刻便入宫奏事,若因他小题大做、影响到明日大朝,唯他是问!”

那兵长忙不迭恭声应是,代王与武氏诸王的矛盾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此际代王当街喝阻他们,这兵长也没敢往别处去想,只求应付过代王再继续前行。

可是他却看到代王直接勒马当街停住,只能又硬着头皮喝令骑士们转身往清化坊左金吾卫官衙而去。反正这一次出行,本也不是南省令出,是河内王自己关心魏王才私遣他们前往查看,被代王所阻,河内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李潼一行沿街北进,途中所遇南来的金吾卫兵众,尽数被他喝退,好歹给道德坊的李守礼减缓一下压力。这些金吾卫兵众们只要还没入坊亲见魏王府的惨状,意识中仍然觉得这是诸王在私斗,不会往更深处联想。

如此一直抵达宣仁门,李潼一行才转入东城,绕过文昌都省,向北面的含嘉门而去。

此时东城范围内也早被皇城外的警鼓声所惊动,此处多有南衙将士往来巡弋,并向诸宫门处进行增防。无论坊间发生什么骚乱,只要确保皇城内不乱,朝廷都能快速做出反应,调集城防军队扑灭骚乱。

然而这些人却不知,真正的大贼早已经打入了内部之中。不过由于警戒级别的提升,李潼一行前进也有些不顺利,沿途多受盘查。

也幸在李潼有北衙千骑使的身份,这些南衙禁卫们都知他是入直北门,倒也没有直接拦阻。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李潼再想接近玄武门,也就只能一路强攻过去了。

如此一路自含嘉门转入曜仪城,千骑军营已经依稀在望,李湛早已经率领三百名千骑士卒于此等候,同时将千骑调兵符令一并递上。

李潼接过印令,便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写定的军令,直接落印甩出,并疾声道:“速往仓城提取弓弩、甲胄!”

此前他与敢战士沿东城入此,沿途多有盘查,自然不适合携带重器。而且千骑对此也有颇为严格的管制,只能在正式的发难之前才进行全副武装。

两方兵合一路,先行退到仓城,就地接管了械库,等到诸将士再行出时,已经各自换上了一身禁军最为精良的武装。就连李潼这会儿也披挂上了一身明光铠,之后才翻身上马,直往玄武门方向而去。

尽管此时曜仪城千骑驻营中仍有数百名千骑士卒在休,但李潼也没有继续将人征调出来,路过营盘时,只是严令将士谨守营盘,未得他的手令,不准出动一卒。

搞宫变这种事情,从来也不是人越多越好,攻其无备已经占尽主动。掌握了多少兵力,并不是一股脑全拥上去,而是要在乱中取静,在保证能够成功斩首的情况下,动用的兵力越少越好。

后世一些影视作品,动辄成千上万的所谓精兵在皇宫摆开阵势,所谓满城尽带黄金甲,威风是威风了,可也不动脑子想想,这种级别的讲数,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尴尬不尴尬。

且不说摆这种阵势浪不浪费时间的问题,关键也得防备一下他朝君体也相同啊!夺取权力,并不是为了践踏权力,就算仗着人多势众,将皇帝拖死狗一样的宰杀,皇权还有什么威严?

心中闪现着这些杂乱的念头,李潼一行很快就抵达了玄武门附近,在这里唯有一道关卡,那就是羽林军设在玄武门东边的一个营地。此时营地中依稀可见羽林将士们已经披挂整齐,随时准备列队行入补入宿卫。

但李潼行过营地的时候,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倒是有几名羽林将领在听到千骑奔来的马蹄声较之往常沉重许多,意识到有些不妥,打算上前盘问,但千骑将士们直接呼啸而过,冲至玄武门前,也让他们追之不及,只能入营多加防备,并等待玄武门处军令传达。

此时的玄武门前,上下早已经是灯火通明,特别北衙两名大将军麹崇裕与武攸宁早已经登上了城楼向下俯望。

看到千骑不同以往的武装规格,武攸宁也是心中一图,下意识向后一退,并示意兵卒在城楼喊话:“请代王先引众归营,得禁中传令之后再入直玄武城!”

李潼这会儿全副武装,勉强抬头向城楼望了一望,马鞭一指队伍中的杨显宗。随着杨显宗上前,其他千骑将士们在李湛率领下簇拥代王向后退出数丈,人马交叉将代王完全保护在阵列之中。

“魏王把持君王,祸国乱政,今已伏诛!内外将士,举义今夜,共扶正道!”

杨显宗口中大喊,同时手中包袱一抖,武承嗣那颗已经被削去须发同时擦拭干净的人头便被抛在玄武门前,然后快速向后方对阵中后撤。

与此同时,李潼也在队伍中大声喊道:“我与政事堂诸相公,奉圣皇密旨,此夜诛杀国贼,承嗣、三思俱已伏诛!攸宁此獠,谁能斩之,面圣之后,必有功爵重赐!”

此时玄武门前,除了千骑并敢战士这五百余众之外,玄武门上下也有六百余名守军。尽管整个北衙兵力一万多,但也并非只集中玄武门一地,除了驻营将士之外,此夜参与宿卫的还要分散于大内之间。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玄武门才会发出示警军令,抽调左近诸营将士快速参战拒敌。当然,前提是示警军令能够发出,否则哪怕几十丈外的羽林军驻营,也不敢贸然出营。

“假的、这是假的!”

武攸宁听到宫门下喊话,一时间也是惊悸入骨,忙不迭叫喊道:“速速示警!代王犯上作乱,妖言惑众!”

“斩杀攸宁,功爵重赐!”

玄武门前诸千骑将士纷纷大声叫喊,而李潼也掀起面甲,直望向城头灯火交汇处正张牙舞爪的武攸宁。

“王命杀贼,匡扶正道!”

突然,城楼上一声怒吼,早已经暗自移动到武攸宁身后的郭达奋而拔刀,直接劈刀斩在武攸宁后背上,但武攸宁前后都覆重甲,这一刀落下并无血光迸溅,可是莫大的力道也将武攸宁撞击得直往前方掠起,直接在垛墙齿口跌下了城楼。

如此异变之下,站在城楼另一端的左羽林麹崇裕脸上也是惊容乍现,但片刻后脸上闪过决然,挥臂大吼道:“射杀贼王攸宁!”

一轮箭雨射下,武攸宁本来还在地上挣扎,但在这箭雨攒射下,甲衣薄弱处纷纷中箭,只是一时还未中要害,他惨叫连连,努力的斜起眼来望向城楼,口中发出厉鬼一般的嚎叫:“狗贼、狗贼陷我……”

看到武攸宁挣扎动作渐弱,麹崇裕冷静的挥手道:“开宫门,迎代王!”

与此同时,他又指了指城楼上正与武攸宁亲兵搏杀、已经身中数刀的郭达:“救下这名义士,献于代王!”

宫外有警训传入,本来按照俗规,他们两卫大将军是需要在营中统军待命。之所以同登城楼,是因为麹崇裕的邀请。他本以为自己是代王在北衙最大的暗棋,却没想到代王早已经将死士安排进了武攸宁的亲信中,如此不慎,如何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