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阎知微言辞中多述两家和离的原因,但众人都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宇文家近来涉入逆案,阎知微担心遭受牵连,所以才作此决定。
片刻后,堂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关陇时流本就喜欢彼此联姻来巩固情谊,所以今日到场的宾客,特别是那些出身关陇的人家,彼此间多多少少是有些亲戚关系。
当听到阎知微恐于刑卒迫害,竟然选择了断亲事、划清界限,在场众人心情可想而知。
已经不乏人抬眼怒视站在主席位置的阎知微,但更多的人则是黯然不语,阎氏当下所面对的困境,他们或是正在经历,或是将要经历,扪心自问,若以保全家业计,他们也难有更好的打算。
但终究还是有人忍耐不住,在阎知微讲述完毕后,权善才已经推案而起,怒声道:“尔辈门私家丑,何须滋扰时流诸君!难道先人故事所积的情谊,是要用在这种场合亏空败坏?”
听到权善才如此斥问,阎知微眼眶顿时赤红,行下堂来站在权善才面前深作一礼,语调也略存哽咽:“但有一二谋善的余地,晚辈何至于作此丑计。权大将军壮言鞭我,请问可有良计能够授我?”
权善才听到这话,不免语竭,片刻后只是顿足一叹,沉声道:“只是你两家私事罢了,何至于惊扰半城,使人噱笑!”
说完后,他便举步行出阎氏中堂。在场其他宾客见状后,也不乏人不辞而别,羞于再留堂上。
狄仁杰本来就是被权善才请来,见状后当然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同样也是跟随众人一起行出阎氏家门,回头看一眼站在中堂廊下目送宾客、有些失魂落魄的阎知微,心中也是忍不住长作叹息。
权善才在离开阎氏家门后,也并没有即刻离开,只是等着狄仁杰行出,又上前将狄仁杰扶上坐骑,双方连辔行出坊居。
“我本以为阎少卿宴请亲友,是想谋论良计、循情搭救,却不想是要作此丑事!冒昧相请狄公见证这一有污视听的小人行径,真是抱歉!”
行途中,权善才一脸惭愧的对狄仁杰说道。
狄仁杰闻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低声道:“妖氛张扬于时,人纵有笃礼守规之心,却不知何处能得从容安定。阎少卿此举,也是无奈居多,只是可惜了这一份先人遗留的荫泽。”
权善才低头策马闷行,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轻叹道:“旧时觉得代王恃宠骄盛,不足与论。但代王新离京畿,畿内便妖氛弥盛,才知代王勇壮于时,真的是可贵!若代王仍在畿内,诸王安敢伸张,酷吏怕也不敢如此凶横……”
狄仁杰听到这话,眸光微微一闪,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抬眼看了看权善才,然后便也循着其人视线所指,往洛南方向的天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