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崇裕在讲完这几句话之后,便也不再多说,一直等到将代王送入一座宫院大门,站在灯火下目送代王背影走入殿堂,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则叹息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默默退入了阴影中。
李潼在殿外没有等待多久,上官婉儿行出传召,见他还在左右张望,便低声道:“薛师留宿山斋院,入宫为冬官事。”
李潼听到这话,不免心生疑窦,难不成薛怀义这家伙居然跟关陇勋贵们搞在一起,漏夜入宫是急公好义要搭救苏干?
正思忖之际,他见上官婉儿俏脸向南转去,美眸遥望南面明堂上方那振翅的铁凤,心中很快便了然。
原来是他把事情想深刻了,薛怀义几次作为督造使、监督朝廷大的工事营建,而这些工程名义上的主管单位都是工部冬官。
如今担任冬官尚书的苏干被来俊臣这条疯狗咬住,薛怀义大概是担心在督造工程的过程中一些黑料被翻出来,所以才深夜入宫。
他对上官婉儿略作点头,然后趋行入殿,看到他奶奶正以手支额坐在殿中,便膝行入前小声道:“臣惭愧,既领北门宿卫之职,却不能将事了于职内,深夜惊扰陛下,实在有罪。”
武则天似乎真的疲倦得不得了,待到李潼讲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垂眼望向他,语调有些低沉道:“罪不在你,无谓承错。怀义习惯简慢,逾越宫规,是该训责一番。但你手刃他的徒众,行事也稍失分寸。且不说你天家贵胄,不与匹夫竞勇。他有佛缘佛眷加身,这样的人不好裂目望之、意气恶之……”
李潼听到这话顿觉有些无语,但一时间竟也无从反驳。别的不说,单单几次塞上郊游,这家伙能全须全尾的招摇凯旋,也真的是让人无从解释。
有时候李潼甚至在想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突厥安插过来的高级卧底,为啥每次薛怀义出兵,都要望风而逃。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释,突厥本就死灰复燃,本身实力与早年全胜时便不可同日而语。而薛怀义每次出兵都是大军开拔,眼下的突厥打打秋风还可以,但真要上升到国运之战,那也是怵得很。
但在他奶奶看来,那就是另一番感受了,几次对外用兵,也不是没有良选将佐,但真正能令举国振奋的大胜却实在不多。倒是人人都看不起的薛怀义,每次即便没有惊喜,但也不会让人太失望,仿佛上天赐给她的一个福将,让她能在对外征战方面保留一份体面。
“臣与薛师,本有故谊,薛师品性如何,臣自有知。正因福缘随身、眷顾深厚,薛师少历困厄,言行不拘小节。薛师心迹,或还可夸皎直无隐,但其身周拥从徒众,实在很难一一审察。恐薛师为奸人邪计误导,失于敏察,或辜负这一份世人称羡的福缘眷顾。”
李潼也不想向他奶奶破除什么迷信,只是顺着话语继续说道。
武则天闻言后便也微微点头,而后说道:“暂且将这法师留在禁中,白马寺所聚僧徒且都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