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此狠辣的事情,王洵可不敢答应。且不说安西军向来以仁义之师自诩,光是自己心里那一关,就不可能过得去。“公主跟伪大宛国主有仇么?还是为了尊夫请求此事。我记得,今天奉化王也要求本使,千万不要放过伪大宛国主?”
“他真的向你这样请求?”义和公主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追问。
“嗯。他的确建议我不要给俱车鼻施汗任何机会!”王洵点头头,笑着回应,心里感觉好生奇怪。阿悉烂达是窥探整个大宛的国土,所以才要求安西军将现在的大宛王俱车鼻施汗驱逐。而义和公主居然要求安西军更进一步,做出屠城灭族这种事情。她们夫妻两个到底跟俱车鼻施有什么怨仇,居然恨得如此铭心刻骨?
义和公主满是仇恨的目光中,难得涌上了一丝温情。伸手擦了擦眼角,喃喃道:“他,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父亲了!他,他终究不敢自己去报仇,还是要假安西军之手!”
“莫非俱车鼻施害了你家王子殿下?”王洵想了想,犹豫着追问。
“我是大唐的和亲公主啊!”义和公主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如霜花一样惨烈,“安西军战败了,大食人打到家门口了。如果想要证明已经跟大唐一刀两段,阿悉烂达总得拿出点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他把你的孩子交了出去?!”王洵的差点把眼眶瞪裂。据他所知,义和公主下嫁奉化王阿悉烂达,不过是天宝三年的事情。即便二人成亲后很快便有了王子,在天宝十年,也不过才八九岁的模样。兴数万大军,对付一个垂髫小儿,大食人怎么下得了手?!
“他是王子,身上流着大唐血脉的王子!”义和公主伸出干瘦的手指,轻轻擦拭眼泪。“大宛国有两个王,一个是俱车鼻施,一个是阿悉烂达。都说自己是正统。阿悉烂达当日抢先一步迎娶了我,自然可以仰仗大唐的威风,将俱车鼻施压得无法喘气。而俱车鼻施勾结替大食人带路,在怛罗斯河畔打败了安西军,回过头来,打着大食人旗号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让阿悉烂达选择,要么交出我和孩子,要么交出拔汗那!”
江山和妻儿之间,英雄们当然要选择前者。王洵
自己做不得英雄,却明白阿悉烂达会如何选择。娘家败了,义和公主便失去了价值。连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也要为此付出生命。
“出城那天,靖儿还以为我要带着他出去打猎,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义和公主将头转向旁边,缓缓地说道,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要把满腔的抑郁,一并倒个干净。“他那没胆子的父亲就在城头看着,连句告别的话都不敢说。我将他带到了俱车鼻施汗的马前,跪下来求他,请念在靖儿年幼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我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报答他。他先是冲着我大笑,然后就命人将靖儿绑到了马尾巴上,从门口一直拖回了柘支城。二百六十四里路,整整二百六十四里…”
“禽兽!”王洵忍无可忍,拍案大叫。“阿悉烂达呢,阿悉烂达呢,难道他就一直看着!”
义和公主低头掩面,泪水顺着指缝往外冒,落在火盆中,溅起淡蓝色的烟雾,“他找人帮忙。找人帮忙向俱车鼻施说情,用一千匹骏马的代价,把我从柘支城的那伙禽兽手中赎回来。他说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只要我活着,他活着,就有机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