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大声咆哮,他一边继续用脚猛踹。咆哮得一声比一声高,下脚却本能地避开了张诚的要害,只管照着皮糙肉厚地方招呼。
那张诚疼得眼前金星乱跳,却清醒地知道,自己今天肯定不会死了。像团烂泥般趴在地上,任由朱翊钧怎么踢,都坚决不躲不闪。偶尔疼得受不了,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也努力憋住气,不让声音太高。
“你个蠢货,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想给子侄改换门庭,朕封官的封官,赐功名的赐功名,几时没有满足你?!你以为,跟武清侯联姻,你的侄儿就前程远大了。狗屁,如果不是冲着你在朕身边说得上话,武清侯怎么可能把女儿嫁入张家!你这老王八,才上了秤盘,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这老糊涂蛋,简直比猪还纯。即便是一头猪,也知道有人喂自己一碗糠,是为了将来多割一块肉!”朱翊钧踢了足足二十多脚,终于踢得累了,心中却余怒未消,站稳身体,指着满脸是血的张诚,继续破口大骂!
张诚虽然被打得痛彻心扉,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听到“武清侯”三个字,就立刻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已经被人捅给了朱翊钧。愈发没勇气抵赖,只管挣扎着继续磕头,“奴婢
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知道好歹的王八蛋。皇上千万不要为奴婢生气,不值得,真的不值得。皇上可以赐奴婢去死,奴婢绝无半点怨言。还请皇上息怒,对朝鲜之事,早做决断!”
他不提朝鲜还好,一提,朱翊钧心里刚刚变弱了一些火头,立刻又熊熊而起。再度抬起脚,狠狠踹了他一个后滚翻,“那你就去死吧!朝鲜之事,朕用不到你来提醒!”
“谢皇上洪恩!”张诚嘴里发出一声悲鸣,挣扎着爬回来,跪正身体,给朱翊钧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去,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个清晰的血痕。
“去死,死得远远的,朕不想再看到你!”朱翊钧冲着他的背影,大声怒吼。然而,心中却终究痛的厉害,顿了顿,冲门外大声吩咐,“来人,将他的印信夺了,押入内行厂!朕要亲自审理他,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注1:内行厂,明代锦衣卫掌握的黑监狱,不受国家法律监督和控制。)
“是!”几名早就布置在外边的锦衣卫,快步冲进御书房,架起张诚,转身便走。
“找个郎中给他治一下伤,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人谋害了他!”朱翊钧咬着牙,继续大声补充。因为愤怒而变成青黑色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难舍。
另外一个陪着他从小到大的太监张鲸,四年前就被他变相放逐。今天,他又不得不罢免的张诚!从此,他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他身边再没一个当年的伙伴!
“奴婢多谢陛下鸿恩!”张诚努力睁开睁开眼睛,望着朱翊钧,刹那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