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肚子里拼命给自己打气儿之时,忽然间,外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嗯,哼!”,紧跟着,有个五短身材的家伙快步走进,正是日本摄津守小西行长。而本该在驿站门口当值的大明使团几个从吏,
则红着脸跟在了此人身后,谁都没胆子抬头。
不经通报,径直闯入,乃是极为失礼的举动。然而,先前在沈惟敬面前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到趾高气昂的顾诚,却丝毫想不起来去怪罪。竟然主动迎上去,躬身问候,“不知小西摄津守莅临,我等未能远迎,还请摄津守包涵一二!”
“顾郎中客气了!”对于这个一心帮着外人设计自己母国的家伙,小西行长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随便摆了摆手,就径直将目标转向了沈惟敬,“沈将军,怎耽搁如此长的时间?关白已快赶到花畠山庄了,莫非还要让他提前恭候你等驾临?”
说来也怪,沈惟敬对顾诚心存忌惮,对小西行长,却一点都不畏惧。耸了耸肩,冷笑着回应,“这话应该是沈某问你吧,小西摄津守?我等的车驾,皆有贵方负责安排?你迟迟不露面,莫非还要我等自己找上门去,通报求见?”
“这?”小西行长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红着脸,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沈某早就说过,大明与日本之间的和议,乃是无数人殚精竭虑,才终于修成正果。其中少不了顾兄和沈某的心血,更少不了你小西摄津守的苦劳。”如果不是知道和约的日文和汉语内容不一样,沈惟敬的表现,真的有几分苏秦遗风。一句话问住了小西行长之后,立刻步步紧逼,“所以,越是最后关头,我等越要默契配合,切莫因为一时意气,令三年辛苦毁于一旦!”
‘对,大伙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装啥无双国士?’几个从吏在旁边看着解气,自动在心中将沈惟敬的话替换成自己所想。'我们就是去得再晚,你小西行长还有胆子把和谈搅黄了不成?真的敢那么做,恐怕不用丰臣秀吉下令,立刻有人联手给你好看!’
“此言甚是,甚是!”在众人快意或者轻蔑的目光中,小西行长果断选择退让,“咱们现在走,也来得及。还请沈兄帮忙,催一下杨掌印,早点登车!”
正使杨方亨在大明的官职是都指挥使,所以称一声掌印,毫厘不差。而沈惟敬,却继续鸡蛋里挑骨头,笑了笑,轻轻摇头,“敢叫摄津守知晓,若是私下里,甭说催,就是拉掌印一起去喝酒,沈某也可以帮忙。可现在,却是国事,所以,还请摄津守以正式官职称之,并主动入内相邀!”
“这…”小西行长被逼得好生难受,忍了又忍,才低声问道,“沈兄,莫非在下最近有什么做的不妥之处?怎么事到临头,你偏偏在细节上跟在下没完没了地较起了真儿?”
“不是沈某较真儿,而是怕你随意惯了,到了关白面前,出了纰漏!”见他终于认真了起来,沈惟敬收起笑容,正色相告,“关白虽然对你信任有加,石田家老也答应全力帮忙,可两国议和这等大事,礼节却从来马虎不得。若是你随便一句话,就将我等指使得团团转,关白又如何会相信,我等真的是大明的使者?那些原本就试图阻碍和议之人,又如何不会节外生枝,甚至当场提出要求,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