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下)
归航(下)
“咔嚓,咯咯咯咯…”海浪声很急,但是所有海客的耳畔,却都清晰地响起了木板被重物碾破的声音。
“god——”尽管每个都听得头皮发乍,他们的手臂却本能地举了起来,在半空中用力挥舞。
太解气了,太过瘾了。大半夜祸从天降,众海商稀里糊涂驾船逃命,又稀里糊涂地成为长崎港岸炮和靶子和舰队的俘虏,一个个原本就憋闷得几乎炸了肺。猛然间看到一艘拦路的战舰,被沙船拦腰碾得四分五裂,心里非但对战舰上那些倭国将士的下场生不起半点儿同情之念,反倒巴不得沙船再接再厉,能再多拼掉几艘倭舰才好。
在海客们期盼的目光中,那沙船的确也做到了再接再厉,却不是用庞大的船身去撞,而是船舷左右两侧的佛朗机炮,“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碾压着前一艘安
宅船的尸体,将另外一艘安宅船砸得浓烟滚滚。
“好——!”虽然依旧认定了沙船最终难逃沉没的结局,海客们依旧挥舞着胳膊,欢呼出声。
海战就是这么打,才算内行。用自己炮位众多的侧船,对着炮位只有一个,甚至没有安放炮位的敌方船首和船尾狂轰。像先前长崎舰队那种,分明有上百门炮对着沙船,却让沙船直接冲进了火炮的射击死角,并且拦腰将舰队切成两段的行为,则纯属门外汉。
“所有船帆扯到全满,所有炮手,都给老子下去划船,给老夫把全身力气使出来!!”在若有若无的欢呼声中,沙船舶主邓子龙扯开嗓子大吼,身如铁塔,须发飞扬。
打完了整整一轮的炮弹的炮手们,顾不得重新装填,答应一声,撒腿就奔向底仓。底仓内,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桨手,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努力将船速加快,重新拉开与敌方舰队的距离。冒着中弹起火的风险,沙船的尾帆、主帆、首帆全部升到顶,借着后半夜的海风,迅若奔马。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
被激怒的安宅船纷纷调整方向,同时将成排的炮弹砸向沙船,将沙船四周砸得水柱群起,白浪滔天。
“完了!”围观的海客们无力的垂下手臂,闭上了双眼。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那沙船上的舶主指挥再精湛,水手训练再有素。终究是以寡敌众。能够凭借偷袭战术,将一艘安宅船击伤指挥撞翻,将另外一艘安宅船打得浓烟滚滚,已经达到了极限。接下来,他们无论跑得多快,还击得多顽强,都难逃被十多艘安宅船从两侧夹着打的命运。
沙船再大,终究是一艘货船!
安宅船虽然个头儿不到沙船的一半儿,却是货真价实的战舰。
货船为了贸易而造,船舷只有一层,并且必须在结实和分量之间保持平衡。
而战舰为了生存,吃水线以上船舷,通常都是两层木板,并且从不考虑减轻分量。
如果双方船身都完好无损,并且已经将距离拉到了三里之外,凭借四张帆提供的推力,沙船还有很大机会摆脱围攻,逃之夭夭。
眼下双方之间的距离,从最远那艘安宅船到沙船都不足一里,后者怎么可能逃过前者的围攻?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
炮击声一轮接着一轮,连绵不绝。几名海客物伤其类,怀着沉痛地心情睁开眼睛给勇士送行,却愕然发现,沙船居然还在白浪当中艰难地穿梭,骄傲得宛若驿一条白鲸。(注1:古代航海,白鲸是吉祥,好运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