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红倌人睡了一整晚,却付不起赏钱,这人可丢到姥姥家去了!而万一因为赖账跟龟公起了冲突,他自己除了丢人之外,身份还有可能当场暴露。接下来,倭寇只要顺藤摸瓜,船上的那些兄弟们…
晨风透窗而入,凉快舒爽。然而,细细密密的汗珠,却涌满了张维善的额头和鬓角。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之际,忽然间,窗外又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跟着,朴七的声音如天籁般钻入了他的耳朵,“张老板,您可是睡醒了?李老板派小人来,派小
人来接您回去!”
“朴七,你赶紧滚进过来。还有谁?树兄他们呢?问他们谁身上带着钱,统统给我拿出来!”仿佛吃掉了一根万年老山参,张维善心中底气陡生。扯开嗓子,对着窗外大声吩咐。
昨晚他之所以喝得烂醉,是因为两个好兄弟都在。既然好兄弟李彤今天早晨能派朴七来接他,那昨晚肯定也不会放任他胡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样,他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更不用担心坏了大伙的事儿。好兄弟李彤是出了名的谨慎,更何况,好兄弟身边还有刘颖这个女中诸葛!
接下来的事实,也正如他所期待,朴七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张树、张柳、张柏,张梧等十
多名精干家将。大伙虽然没有进屋,却委托朴七将一个小箱子放在了门口儿。箱子中间,首饰、珠翠,金银等物早就替他准备得整整齐齐。
张维善大喜,立刻准备按照以往在秦淮河上的经验,了却这段孽债。然而,那些伺候他的少女们,却坚决不肯手下他的赏赐,并且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好在门外站着朴七这个通译,张维善又费了一番力气,才从女孩子们小心翼翼的解释声中得知,自己昨天是来此处“夜这”,而按照长崎的规矩,“夜这”是双方你情我愿,如果贵客觉得昨夜被伺候得还满意,今后常来就行,不需要给予此间女主人和奴婢任何赏金。
“还有这规矩?”张维善将信将疑,但是也不愿
意难为几个小丫鬟,只好先将箱子合拢起来,然后以告辞为由头,请丫鬟们叫女主人现身一见。却不料,这个理所当然的要求,又让丫鬟们为难得花容失色。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拎着衣服脚来回跑了好几趟,最后才一边鞠躬赔礼,一边求饶般献上了一块手帕:“我家,我家女主人想说的话,都写在这块手帕上了。还请贵客原谅她脸薄,不敢移步相送!”
“给我的?他家小姐居然会写汉字?”听了朴七的翻译之后,张维善一把抢过手帕,定神看去,只见上面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妾身蒲柳质,不堪侍君子。尽此一夕欢,云水两相忘。落款则是女子的名姓,朝长光子。”
张维善原本已经放松的精神,顿时又是一紧,随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涌上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仿佛继续逗留下去,会弄脏了对方的屋子一样,他命令朴七带上箱子,匆匆忙忙离开。直到双脚又踏上了沙船的甲板,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云间的鸿雁和水中游鱼,怅然若失。
偏偏刘继业不解风情,又笑着凑上来,问他昨晚风流滋味。这次,他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将对方用力推开,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舱。害的刘继业好生郁闷,跳着脚在门外大呼小叫半晌,实在得不到他的回应,才悻然作罢。
“行了,你别胡闹了,再闹,把二丫招来,问你昨
夜去了哪里,我看你如何解释给她听?!”察觉张维善有心事,李彤笑着走上前,一边将刘继业强行拉回甲板,一边低声提醒。
“实话实说呗!我跟你,还有那个叫高野山弘的家伙,带着弟兄们,在花船上喝了一整夜的酒!都是一群男人,她还能拿我怎样!”刘继业翻了翻眼皮,脸上的表情更加悻然。
昨夜如果不是为了替自家姐姐监督李彤,他相信自己肯定会像张维善一样快活。但“职责”在身,他也只好做一回正人君子。可今天听到孙、马、范、陶等海商们,聚在一起大吹特吹倭国女子是何等地销魂,又看到张维善那满脸痴呆模样,他又禁不住觉得好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