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义到底能给顾家帮上什么忙,令顾诚如此不惜血本儿?即便他再受王总兵信任,也只是五位参将之一。并且顶多是保证顾家的船只,在自己负责那段不受任何勒索而已。其他地段,根本鞭长莫及?!”李彤终于能够跟上袁黄的思路了,皱着眉头追问其中的关键。
“你以为大明的商家,会老老实实给朝廷交税么?”袁黄笑了笑,轻轻耸肩,“每年朝廷安排从南方向北京运粮和运物资,才能用得到运河的几分运力?恐怕能够两成就顶天了!而每年打着漕运之名,南北往来的漕船,却数以万计。这些船上如果替商家装些货物,沿途钞关哪有胆子去拦。御史一句蓄意耽搁漕粮北上,就能让负责的官员丢官罢职。而像顾氏这种豪门,只要给五名参将每人每月塞上些银子,就能让自家的货物的运费和税金都免掉,直接搭乘漕船进京。按最小的漕船计算,每艘载重五十余,一船就是一万五千斤。每斤即便只省下运
费和税金一百文,每月只要一船货物到京,省下的钱就够上下打点了。其余全是白赚,并且还没算从北方带着皮货、药材往南方返航!”
“这,这,这…”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哥仨,全都瞠目结舌。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顾诚为何如此舍得下本钱给他们送礼了。然而,心中却无法不感觉恐慌。每年收商家几千两,却让朝廷少收十几,甚至数十万两的税金。这“买卖”,也做得太大胆!而沿着运河做生意的豪门,恐怕远不止顾氏一家。每家每年收几千两贿赂,三年参将下来,累积恐怕也得超过十万!怪不得,袁黄先前夸赞圣上待人没得挑!怪不得,袁黄先前,一再强调漕运参将的职位,肥得流油!
“不能收!”正惊魂难定之际,大伙的耳畔忽然响起了王二丫的声音。愤怒之中夹杂着焦急,“这种黑钱,绝对不能收!张家哥哥,你别怪我多嘴。这个礼箱,你们也赶紧给那姓顾的退回去。你们三个是豁出性命从东征军中换回来的前程,不能为了这些肮脏事儿给毁了。你们三个干干净净的名声,也容不得这些脏钱来玷污!”
“高明,姑娘见识高明,巾帼不让须眉!”话音刚落,了
凡立刻挑起了大拇指,“如果太祖老人家那会儿,就凭姑娘这几句话,他老人家都会赏你一身诰命夫人袍服穿。可太祖毕竟已经驾鹤西去快两百年了。两百年来,靠河吃河,早就成了惯例。你把礼物给姓顾的送回去,可不是跟他一家结仇。消息传开后,老夫保证,整个运河上下,大部分官员和商家,都会视他们三个为死敌!哪怕他们三个身手再好,再受皇上信任,老夫也敢保证,他们用不了三个月,就得祸从天降!”
“你,你!”王二丫气得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能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袁黄根本不照顾她的情绪,笑了笑,声音忽然响亮如洪钟:“大明朝的官场不是战场,却战场还要险恶。在战场上,你只要有勇气和本事,便不愁得不到同僚和下属的尊敬。而在如今的官场上,如果你光有勇气和本事,要么一辈子沉沦于下游,要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