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河上滚打多年,从当初一个画舫三等妆容,做到占两成股本的女掌柜,眼力和本事都绝非一般。只是拿稍稍一扫,就能看出客人是不是竞争对手专门请来喝白水砸场子的无赖。
此刻自家画舫正厅端坐着的这四位贵客,连同甲板上正在吃酒的随从,绝非出自街头巷尾,更不可能租了衣服的假冒富豪。特别是坐在画舫内上首那一个,脊背始终笔直,肯定是某个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顶梁柱。而坐在甲板末尾吃酒的那个随从头目,右手就没离开过腰间佩刀,恐怕也不是寻常江湖混混所能雇佣得起。
“我也觉得他们不像是故意要喝一晚上白开水,能
把十五两开船钱都付了,不可能再差曲子钱和姐妹们的脂粉钱!”许飞烟眉头清蹙,继续小声补充,“如果那样的话,就更怪异了。不传酒菜,不听曲子,也不看姐妹们的腰身。平白坐着画舫在河里兜来兜去,若只为了看风景,租条轻舟,不是更便捷么,开销还不到画舫的十一。”
“急什么急,说不定,是冲你来的,故作钓鱼台,等你这条鱼儿按耐不住性子,主动去咬钩!”小春姐伸出手指,轻轻在许飞烟额头点了点,低声打趣。
“干娘——”许飞烟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红雾,拖长了声音,娇滴滴的回应。“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你先管好自己吧!”小春姐笑了笑,轻轻摇头,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孔上,悄悄地笼罩了一层乌云。
有钱的公子哥花样多,秦淮河上,的确曾经发生过,某个公子哥看中了一家画舫的女校书,却不直接跟女掌柜接洽,而是整天带着朋友去画舫上喝酒享乐,吟诗作画,悠哉悠哉。直到女校书自己好了奇,主动
下了楼,才趁机表明心迹,一举夺取了美人芳心。
可那种事情,毕竟发生在别人家。今晚自家画舫上这几位,到现在话都没怎么说,更甭提吟诗。倘若是富贵人家公子哥,有钱没地方花,癖好特殊也好。就怕是另有所图…
想到另有所图四个字,小春姐的心脏就是一抽。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客人的腰间。每个客人都陪着宝剑,剑柄上没有任何装饰。那绝不是一般读书公子所用,后者即便没钱在剑柄上镶满珊瑚河宝石,也会剑柄末尾系上一簇丝穗,或青或红,以显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