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放下。

“我放不下。”他一改春风化雨般的温煦气质，神色冷硬而坚决，“你们为何不让你们的妻儿去化解大劫？你们为何不自我牺牲去抵挡魔气？若是你们众志成城，将神魂全部祭献给天地，魔气也一样会消弭无形的。你们为何不去做？”

神明们面面相觑，愤然拂袖。

神尊也在劝说他，“为父知你与水凰情深义重，但天命如此，只有顺从之。而且…”神尊压低了声音，“水凰乃灵泉孕育之器灵，每有大劫都会孵出一位，或是一万年，或是两万年，新旧交替，旧人遁去，自有新人出来，她仍旧存有从前记忆，你自可与她再续前缘。”

神尊所说不错，即便是这一世的水凰，也能记得千百劫来每一次的生死轮转，每一轮大劫的舍身取义，虽不是一出生便回想得起，但在她成年的那一瞬，会全然明白自己身上所担负的职责。过往的种种，也尽皆浮现在脑海之中。

但是因为那些经历太过单调，也太过壮烈，

在她的心底并没有留存下特别刻骨铭心的印痕，只是一叠叠交错摆放的水墨画一般，摞在心坎之上，乏善可陈。

这一世白月安的出现是个意外，就像骄阳闯入了黯淡的峡谷，彩虹骤放在幽深的密林，那般奇幻，热闹，富有生机。如大片的罂粟花开在枯槁的荒漠之中，再也戒不掉。

在成年的那一夜，无数生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水凰流了一夜的泪，第二日一早，灵界之中繁花从东开到西，芳香遍布整个沃土。

分别，她是不舍的，然而肩上的重任，也必须去担，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她必须得认。

然而白月安对神尊道：“我不要，别的人与我有什么相干，即便是灵泉能诞下千百个水凰来，都不是我的阿乔——我与阿乔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每一分每一秒共度的时光皆美妙珍贵，她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不是死，她只是去轮回一遭，涅槃之后会重生，你仍然可以和她朝夕相

守啊——将她从小丫头开始养大，养到她成年的那瞬，记忆恢复，她依旧会记得从前与你曾有过的这段。到时候新情旧爱一并涌来，不是更好吗？”神尊苦口婆心。

白月安却冷笑起来，“然后呢，她再次飞蛾扑火，去献出生命，担负她该死的使命？我们再一次分开，我还要亲自坐镇她祭奠天道的仪式，去协同众神一道令她灰飞烟灭？魔灭之后，我再次等候她新一轮的降生，再次去养大一个小丫头？勾引她爱上我，在成年的那一夜，又知悉她无止无尽的悲惨命运？”

“…”神尊哑口无言，一张慈祥的脸成了猪肝色，半天才颤着手指点他的额头，“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