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疏月一把捏住了锦被,她在抖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是冷,还是在哭。”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褪掉了端正的衣冠,衣着单薄地躺在一起,他的声音也没有白日里如刀刃般的锋,听起来十分温柔如入耳。王疏月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朕这几日,总觉得你有很多心事没有说,但……”
他说着转过头来,望向垂花帐上斑驳的叶影,轻叹了一口气:“王疏月,朕这个人,你是知道,政务一多起来,朕就不大空得下来想你的事。呵……也不能这么讲,空得下来也不一定想得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自嘲的那一声笑,几乎逼出王疏月的眼泪。
“不过,我觉得,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逼你,你为了……咳,你把自己伤得差不多了。”
他不着痕迹地换了称谓。话也没有说完整,却当真令王疏月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安心地,好好地,歇着。觉得身子累,早些睡也无妨,想多睡些也成,不想去皇后那里请安就跟朕说一声,总之……”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今日松开了发髻,头发柔软地铺在肩后,如同一匹柔软的缎子,柔顺而温暖。
“不要想别的,一切有朕,懂不懂。”
皇帝在感情上的确笨拙,然而,他却也是这个世上最理解她的一个人。金翘担心她因此失宠,吴宣担忧她命运不堪。他们都知道王疏月在害怕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让她安心下来。
而皇帝,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含糊地知道些轮廓。
然而笨拙如他,却敏感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他不问,不动,反而让王疏月周身温暖,内心逐渐安定下来。
王疏月此时很想应他一声:“懂。”
但话到口中,却变成了一声:“对不起……”
皇帝笑了一声:“为什么跟朕说对不起。”
王疏月不敢转身,拼命忍住眼泪。
“主子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名君,坐拥四海,合该万事畅快,子嗣绵延……奴才……”
“王疏月,朕已经听不惯你这一声‘奴才’了。”
“我……”
“你没有什么过错,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朕习惯你了。”
“什么……”
“就是习惯你了。你每次都听不懂朕说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要重复问朕说得是什么。朕不是很会跟你说话,说得深了,朕觉得丢面子,说得浅了,你又笨……”
他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似乎把多年没挑明白的话一下子全部挑明白了,顿时神清气爽。
“你好好活着,在朕身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侧身,伸手慢慢将她拥入怀中。
“朕做皇帝做得很自如,天下,杀伐,百官,百姓外族,莫不入朕这一双袖子。但和你……有愿同流的这一路,却好像难得很,你差点死了,朕……”
“朕觉得,那一刻,是朕这辈子最糊涂的时候。这样说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