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屈起一膝,又将手肘抵了上去,撑着下巴仰头道“谁知道呢,也许那个时候,朕就看”
话到这里,皇帝险些咬了舌头。心里却在庆幸,还好没让后面两个字说出口。
然后背后的人却没有放过这个话头,接着问起来。
“看什么。”
皇帝刻意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看什么,看你不顺眼。看你”
他还要说,却被身后的人笑着打断了“您还是别说了,我已经够难受了,您还不好好说话,只知道与我争。”
“朕跟你争什么了”
他说着,后背情不自禁地一顶。
回头见她伸手扶腰,似是受了将才的力,不好受。忙又回身压平自己的背,小心地重新撑上去。
“那你想听朕说什么。”
“说您平时无处说的话吧”
无处说的话。
皇帝望了一眼窗外,金阳即将沉尽,天边原本烧得如同烈火一般的晚云,也渐渐暗淡下来。
“朕有个问题要问你。”
“您问。”
“王疏月,你为何喜欢黄昏。”
王疏月一怔。
“我”
“你当年骗了朕。”
“奴才罪该”
“朕没让你死。你不是想要朕说点什么吗那你别出声,好好听朕说。”
这一夜,皇帝的仪仗在钦安殿前直候至天明。
钦安殿内烧了极其温暖的炭,生生熏红了二人的脸。
皇帝一直用背脊撑着王疏月的腰,两个人皆不曾睡,
大多时候,王疏月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背后的男人用一种平滑无情绪地声音,谈上下五千年,谈满汉融合,谈满人的历史和来处。谈汉人的百家学说。
皇帝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到最初儒教的教义,从一箪食一瓢饮的颜回,说到放浪形骸的子路。王疏月第一次从这个异族帝王的口中,听到了无论是卧云,还是王授文,都不曾让她知晓的另一层,对汉人精神文化的解读。
他说没有哪一种文化会真正地日薄于西山,为臣者,为君者,无非从其中拣取只言片语,不断地谈论,延展,从而构建起自己想要闭环。所以,王授文,程英,以及放在四海天下的万千汉人士子,最终都会从前一朝的阴影里走出来,不断地投身世道,继续热闹地活在平昌四年。
他说“朕希望,王疏月也一样。”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王疏月仰起头来,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起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夺眶而出。
“王疏月。”
“我在。”
“有朕你就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