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水龙吟(三)

为妃三十年 她与灯 1767 字 6个月前

“是,还有,今日咱们万岁爷好像也比之前平和。”

话音刚落,却听前面的人吟了一句什么。张得通耳背,尚没有听清,连忙压低声音问何庆,“听见了吗万岁爷说什么。”

何庆道“像是个什么诗,岂曰无衣什么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所谓天家的兄弟,父子,其情都埋得看不见。

皇帝这一生都只会认定,不杀这个兄弟是出于对宗亲的安抚,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人性之中的不忍。少年时代,他也曾想过,要和这些兄弟们一起,辅佐太子,建立功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越走人越少,走到最后竟烂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所以当时同路的兄弟们如今都去了哪里。

宗人府,三溪亭,皇陵

皇帝抬起头,迎雨望向渗着乌红的天幕。

凄风苦雨凄凉地,弃置兄弟。

其实原不是他的本意,后来却成了要被后世诟病的决绝。说起来,生杀予夺诚然痛快,但也令他从此坐定了孤星的命格。

此时,皇帝若能知道,王授文曾在程英面前下给他的那一句判语“皇帝,也是前一朝的孤臣。”那他一定要赏他一杯辣酒,让他挺直腰杆和自己干那么一杯。

五月初五。

太妃移灵景山,贺临随灵同行。

在仪制上,皇帝给了这位庶母最大的哀荣。

翊坤宫中,王疏月虽然下了热,但伤处却好得很慢。皇帝几乎把整个养心殿都搬到了翊坤宫中。每日同几个内大臣议完事,便在驻云堂里处理政务,王疏月养病期间是个很安静的人,手不方便,她索性连书都不翻,大多时候都穿着月白绸缎的寝衣,靠在贵妃榻上温顺地睡觉。

皇帝很喜欢看她安安静静躺在那儿的样子。

越睡得长久,他心里越发的安然。政务烦杂,天南地北的事汇于一室,他再勤政,再果断老道,面对一汪一汪的天灾,也不免要里内焦灼。但是,无论有多烦闷,停笔抬头看一眼那个熟睡的人,好像就就缓和了。

那人眉目清秀,白皙的皮肤如霜如雪。衬着窗外的好时节,好光景,像一幅水墨妥帖的画。颇有归属感地躺在他的眼前。

为苍生谋福祉,为家国谋壮大。也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身边陪着,才能从龙椅上走下来,活成个人样。

这段时间,她比平时都要能吃,御膳房知道皇帝对这位贵主儿的心,纷纷浮上水去。鹿胫汤,猪骨汤,变着花样的送来,皇帝跟着她一连吃了几日,吃得又要把牙火给冲上来了,慌得何庆赶忙去找周太医要桔梗泡水来给皇帝喝。

王疏月却没有一点不适的地方,甚至身上连肉都不肯长。

周明也说无妨。说这是养病中心宽所至,对其调养是有好处的。

养病无外乎吃于睡。

吃上不用说了,白日里王疏月睡时,金翘等人都守着。夜里却有些要命。

和皇帝之前遭痘劫的时候有些相似,夜里睡着了以后不妨,一个抓扯就能痛得红眼,好不容易堆起来睡意也就全部被赶走了。

这夜,王疏月低头看着自己摊在被褥上的手指,愁了半晌道“找根绳子来绑着吧。”

金翘刚放床下帐子,听了这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什么,只偷偷摸摸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已更了寝衣,正坐在王疏月的贵妃榻上看书。闻言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朕是你吗”

说完放下书,起身走到王疏月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腕抬到眼前。

“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绑得绑到什么时候。”

“绑着您能睡得好些。”

皇帝托着她的手细看。

正如周明所说,皮外伤好得很快,榻关节处破皮处的伤口处结的痂都快掉光了。然而青肿却消得很慢,如今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看起来还要肿得厉害些。

“朕没关系。”

他声音放得很平,“你这个手腕,经不起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