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夜中花开烂漫。夜寂寥,花荼蘼。
褚时显伫立于她身侧,不言不语,静静看她掌心那片蝉翼般轻薄樱,看她将花瓣安放于石桌。
谢晓桐运一运气,将曲笛放在唇边,心中浮起一丝紧张,随即又放下,宣告说:“那我来啦?”
“来吧。”褚时显说。
“那……”
谢晓桐忽地感觉两人间气氛与表情俱是如此严肃,不像是表白前奏,倒像是小时候少年宫声乐考级现场。两只月牙弯弯,她不由笑了起来。
见月下她笑靥盈盈,褚时显嘴角微扬,心中温柔无限。
而后他敛去笑意,开口说:“晓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猜到你听到我说了什么之后,会说什么。可你恐怕不知道,在你说了什么之后,我又会说什么。”
这么拗口话,她奇异地听懂了。
谢晓桐问:“你还会说什么?”
褚时显垂目望住自己鞋尖,再抬眼,眼中深沉如这幽夜。他问:“你信命运吗?”
谢晓桐本能地想点头,又坚定地摇头。
“我曾经也是不信。”褚时显眺望远处湖面,缓缓说,“直到有段时间,我做了个梦,那梦境太长,长到让人分辨不清迷幻和现实。我在那个梦里曾渡过不幸福一生,又像是只有匆匆一瞬。”
随着他低语,谢晓桐后背无端地发凉,心脏也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然后他转而注视她,眼里一派郑重,郑重到她不敢呼吸。
“每一个梦境,都有你。”
——究竟是你太想念梦中人,还是梦中人太想念你?
谢晓桐又想起高考前那个连绵噩梦了。她扬起声调:“不要说了!”
褚时显吸一口气,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谢晓桐抚抚自己起了鸡皮疙瘩臂膀,纯棉卫衣质地柔软又厚实,带给人踏实感觉。她摇摇头,想说没关系,随即她感觉周围有阵风袭来,像梦中那人于身边纵身飞跃,带起风从梦境掠过了现实。
枝头此时坠下数朵弱不禁风花,飘飘洒洒,其中一朵落在谢晓桐发顶,她打了个哆嗦,随即见褚时显抬起手,感觉那只手从她发顶轻抚而过,她又打了个哆嗦。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怕看见他深邃眼,怕窥见命运。
“褚师兄,我太冷了,必须回去穿衣服了。”她话没说完,喘口大气,转身就走,惊慌失措中,手里紫竹笛掉在地上。
谢晓桐俯身拾起笛子,跳下石阶,改走为跑,一出溜就不见了踪影。
而褚时显手此时还停在半空,指间拈花,不知是气是笑。
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纳闷:“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话还没说完呢。”
……
谢晓桐反应太过激烈,褚时显站在原地想了又想,还是闹不明白为什么。若说是因为误会他编故事,哄骗她这个无知少女,那应该是气愤才对。
她走时匆匆,像屁股上吊了只鬼,更像是害怕。
怕什么呢?是他声调,和他营造气氛太诡谲?
莫非是发现了内心深处隐藏着对他强烈好感,不敢面对?
褚时显真想劝自己相信这个猜测。
他没有离开湖畔,预感谢晓桐还是会回来。她是那么善良自然人,总不忍让人难堪,即使偶有冲突,也会首先从自身寻找不恰当。
果然等不多久,谢晓桐人没到,电话到了。
手机里,谢晓桐清了清嗓子,语无伦次地问:“褚师兄,我能问问那个梦吗?我……我想知道,你说梦里有我,是从什么时候?我意思是,梦里我是什么样子?”
褚时显想过她回来后,会为刚才冒失道歉,会再一次说拒绝,会……唯独没想到,她最关心是他那一番胡诌。
他摸摸脸,用沉痛语气:“是在一栋楼里,很高,风很大,还下着雪,低头看,满眼白茫茫。你在我旁边,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