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大年纪从新开始识字是有些困难的,尤其在戚家时还有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做。可不管忙成什么的样子,她总是要抽出两个时辰来学字,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她虽说不上有多聪慧,可这种自制和坚持将大多数人都比下去。

想起来,他是有几分感慨的,拿过旁边的一小叠纸仔细看起来。她进步不算是快的,可字迹已经从之前的歪歪扭扭变成了现在的方正笔直。翻到后面时,他的手指顿住,看到纸张上写满了他的名字。

他像是窥见了少女隐秘心事的一角,顿时觉得手上的东西成了一个烫手的物件

苏九年是后来进来的,自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她将碗筷放在桌上摆好,“三爷,已经好了。”

“嗯。”秦江春将那一小叠纸放到一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到外面的桌子旁才坐下。

苏九年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之前知道会来扬州,又磨了方嬷嬷打听到秦三爷的喜好。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云吞的香气,见深色花纹的碗里盛放着清汤,青白相间,看着便直接将食欲勾起来。

不过只有一碗,他问了一声,“你不吃吗?”

苏九年弯着眼睛笑起来,“奴婢不用的,奴婢食量小,晚上吃多了,容易发胖。”

秦江春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两下,小姑娘身材有些消瘦,细胳膊细腿也不知道胖在什么地方了。他原本想说“不必,你该养胖一些”,但思忖这句话不合适,最后也没能够说出来,低头吃着东西。

现在已经是深夜,屋子得里的烛火倒是燃得正好,将那些黑暗德驱走,留下这一室的光明,让疲惫的身体有了短暂的慰藉,他倒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其实,小姑娘在身边陪着,也挺好的。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现,便被秦江春压下去了。他自嘲着是不是同奉先相处久了,脑子里也开始想这些不着调的事情。

吃完之后,苏九年便开始收拾碗筷,一边说:“奴婢在厨房看见有梗米,已经泡上一些,等明天和婆子一起把梗米磨成浆水,就能做肠粉。不过奴婢也没做过,不知能不能成。”

“你不必做这些的。”

苏九年手上一个的不稳,勺子砸在碗里,发出刺耳的响声。她顿了顿之后,才轻声应了,“奴婢知道了。”

说着,她端着托盘就要离开,突然手腕被人攥住,她抬眼看过去。

秦江春松开她的手,缓声说:“我是说,这些事情你不必来做,你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他顿了顿之后,面上再也没有一贯的风轻云淡,而是有种极为难堪的神情,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能说出口。

苏九年心头一沉,疑心他是要将自己赶出去,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直直地跪下去,眼泪顺着脸颊往地面上砸,却没有一点的哭腔,“奴婢想跟着爷,奴婢不愿意离开。三爷,你别赶九年走,好不好?”

她见男人不说话,就往地上磕头,“是九年不好,是九年错了,九年已经知道错了,你别赶九年走好不好?”

小姑娘瞧着实在可怜,将自己的身段放在了最低,祈求那么一点原谅,实际上她分明什么都没做,真正犯了错的人是他。

秦江春沉了脸,将她一把拉起来,拿出帕子替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爷?”苏九年疑惑他的动作。

“酒已经被人换过了,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春风散,所以昨晚……原本就是我犯下的错,你不必自责。”

苏九年脑子一懵,觉得秦三爷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她却糊涂了。酒里的药是她亲手下的,怎么会没有呢。

“婆子将你准备的酒打翻,重新倒了一壶送过来。”秦江春面色不虞,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情,不过他倒是没有想过将这件事情瞒着,让小姑娘一直愧疚,战战兢兢活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