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
他比宫人更高兴,但是那些高兴不用表现出来。
刚才金兰看了他一眼,只要一眼,罗云瑾知道,她都想起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先拉住了朱瑄的手。
朱瑄是她的丈夫,朱瑄还活着,她回来了,朱瑄舍不得撒手的。
他们是夫妻,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这些年他一直等她,并不是盼着朱瑄死后趁虚而入。
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这就够了。
罗云瑾抬脚离开。
……
扫墨目送罗云瑾的背影离开,转身往里走,内殿里传出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皇上不好了!”
他一惊,顾不上感叹罗云瑾,飞身扑上长廊,冲进内殿。
内殿乱成一团。
宫人们之前已经见过金兰,皇上坚持要皇后娘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刚才就是他们打扫内殿,整理床榻,看着皇上将皇后娘娘抱上榻,看到皇后果然如太医说的那样苏醒,他们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狂喜和感动:正所谓天佑善人,皇后果然吉人有天相!
太医的心情和宫人一样激动,一个个上前为金兰诊脉,他们之前已经为她请过脉,她现在脉象平稳,面色红润,这些年钦天监一直秘密守着她,她没有衰老,真的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
他们啧啧称奇,向坐在床边的朱瑄道喜。
不等宫人们从巨大的惊喜中冷静下来,朱瑄忽然栽倒在了床上。
太医连忙上前搀扶朱瑄,扶着他躺下。
扫墨冲进内室时,太医眉头紧皱,轻声对金兰道:“皇上这是一时欢喜过度,才会如此。”
金兰脸色苍白。
扫墨叹口气,皇后才刚刚苏醒,皇上又晕过去了!
好在太医都在,扫墨指挥太医和宫人,七手八脚为朱瑄诊脉,开药,抓药,熬药。
金兰刚刚苏醒,身体发虚,太医劝她去休息,她摇摇头,坐在床榻边,亲手喂朱瑄吃药。
朱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万籁俱寂。
内殿燃了数十枝儿臂粗的蜡烛,烛火辉煌,亮如白昼。
帐幔纱帘全都挂在鎏金铜勾上,殿中阔朗,屏风罩下的暗影也闪耀着隐约的金光。
一切和以前一样,然而又不一样了。
因为她回来了,连晃动的烛火都变得伶俐可爱。
朱瑄抬手,轻抚金兰的头发。
她躺在他身边,侧身面对着他,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手搭在他胳膊上,很依赖的样子。
多少个夜晚,他半夜醒来,凝望怀抱里的她,一看就是很久,因为知道她将会离开自己,所以患得患失,生怕一切只是自己的梦境。
从别後,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宽大的手掌轻轻拂过发丝,金兰眼睫轻颤,醒了过来,钻进朱瑄的怀里,搂住他坚实的腰:“五哥,太医说你病了。”
朱瑄无声微笑,低头亲她发顶。
这不是梦,圆圆回来了。
“我身体向来如此……”朱瑄搂着金兰,“你别担心。”
他本来就快支持不住了,可是她回来了。
金兰嗯了声,靠在朱瑄的胸膛上,听他平稳的心跳声。
扫墨都告诉她了,告诉她这十年朱瑄一直在好好照顾自己,他还是每天练五禽戏,他牢牢记得她的叮嘱,膳食对应节气,他曾经动心,想要尝试丹药,后来还是放弃了。
他累了,心思郁结,太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开怀大笑。
金兰紧紧地抱着他:“五哥,我回来了,你不许走,你要好好吃药,好好保重,好好陪着我,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她脾气好,就算威胁人,语气也软绵绵的。
朱瑄情不自禁想笑,她回来以后,不管什么都能让他发笑。
只要想到圆圆回来了,就在他身边,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他低头,捏住金兰的下巴,吻她的唇:“好,我好好吃药,好好活着,好好陪着你。”
她回来了,他怎么舍得死呢,他要好好活着,把缺失的十年光阴全部补回来。
一辈子陪着她。
……
第二天,朱瑄命司礼监正式对外公布,皇后回来了。
病逝多年的皇后死而复生,朝野震惊。
钦天监监正表示,皇后当年其实没有病逝,皇后只是病势沉重,太医院束手无策,钦天监于是向皇后提议,让皇后入道求药,为了表示皇后的虔诚,必须斩断尘缘,潜心修道十年,才能病愈。
皇上爱妻心切,准了监正的奏章,是以当年钦天监才会亲自主持皇后的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