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的主人许是家底丰厚,或者这院子平日就是留作待客之用,正房里家居摆设都很齐全,几乎是铺上被褥就能住人了。董蓉换了一套轻便的衣衫,甚至等不得喝口茶就吩咐紫竹去找喜子进来问话。
紫竹本来还想劝几句,但一见主子冰冷的脸色就赶紧跑了出去。喜子也是个乖觉的,一进屋就噗通跪了下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一月之事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当日杨先生打着替老友贺寿的名义带了一众弟子来到军城,心里也是打算让弟子们近距离看看边军们如何辛苦戍边,护卫百姓国家的。以免他们平日只知吃喝玩乐,偶尔无病拼凑两句诗词就以为自己是栋梁之才了。
可惜有句老话儿说的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的想法不错,可是架不住弟子不争气啊。
这位过寿的孟老爷子是头榜进士出身,当年也在书院教过书,后来年老思乡就回到军城来了。他家祖上一直居住在此地,人丁兴旺,当初建城时也捐了巨额银两,加者多少年来一直造桥铺路,救济贫苦,所以在当地极有威望。
这次老爷子六十大寿,家里直接在祖宅外开了流水席招待乡亲邻里,内院更是摆了一溜儿几十张桌子。城中驻守的戍边军,从品级最高的吴将军到下边的几位副将都登门来道贺,剩下诸如世交或者乡绅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场面很是热闹。
杨先生与孟老爷子多年交好,很是投契,俩人自从当年在书院一别有七八年未见,如今相聚自然欢喜异常。孟老爷子直接开了轻易不待客的别院给老友安顿,酒宴当天还特意把董平等人安排在主桌儿之侧的席位。
结果,酒席吃到一半,众人不知怎么说起了戍边军辛苦,吴将军自然要客套两句。不想旁边却有人大声嘲笑道,“辛苦什么辛苦,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让他们守城就是为了赏他们一口饭吃!要说辛苦,我们读圣贤书才更辛苦!”
在座众人多是本地之人,多多少少都与戍边军有些关联,听得这话说得刻薄就皱着眉头齐齐看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穿戴都很是奢华的读书郎在大放厥词,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就又看向了杨先生。
杨先生这会儿气得脸色都变了,高声呵斥道,“薛仁义,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撒野?还不赶紧给诸位将军行礼道歉!”
薛大少这会儿已是喝了大半坛子烈酒,只觉自己豪气无比。天若老大,他就是老二,至于别人都不在他的眼里了。这些时日随同先生远行,一路上被同窗排挤,被先生训斥所积攒下的怒气在酒精的催发下再也压不住了,他不但没有收敛之意,反倒更加高声嚷了起来,“凭啥要我道歉?一群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不过拖着几根破烂木棍子绕城走两圈儿就当自己是英雄了?哼,那点儿破事儿谁不会啊,有能耐让他们也拿起笔来做文章?可惜斗大字识不得一筐!还说自己辛苦,哈哈,真是脸皮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