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栖放下了心中的石头,接过药膏,朝沈深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谢谢沈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拍摄,早点休息吧,晚安。”
“好的,晚安。”
戚栖微笑着点点头,打开门,进了房间。
房门缓缓合上,隔绝开两人,沈深眉眼间的温和疏离才渐渐散去,余留下浓重的无奈和悲伤。
戚栖所不知道的是在传出谣言到沈深发微博的那几个小时里,之所以没有任何公关,是因为沈深陷入了突发性休克昏迷,所有人都在担忧着他的生命危险,所以才没心思管那些事。
而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在沈深休克的那短短几个小时内,他其实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年少成名,一帆风顺,然后突然有一天人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他感到绝望,直到一个女孩儿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生命。
她相信他,陪伴他,帮助他,鼓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还动用了自己家里的所有关系花费了整整半年时间帮他证明了清白。
她把他从抑郁症的边缘拉了回来,也把他从人生最低谷拽了起来。
她陪着他东山再起,让他再次站到了聚光灯前,享受鲜花掌声和荣耀,可是最后却因为媒体的造谣,让她成了私生饭攻击的对象。
她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她告诉过他,人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活下去了,可是他却活得并不长久,他终于还是在她离世的第十年死于了抑郁症。
他死前的那一刻就想着,如果她还能活着多好,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然后他就醒了。
回到出事之前,回到认识她以前,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
当他醒来看到网络上那些攻击她的言论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保护她。
他可以不当这个影帝,不当这个艺人,不当这个偶像,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从此和她形同陌路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都没关系。
只要她安安稳稳地好好活着。
他推了一个很重要的行程,来拍了这次封面,就是想再见见她,就这么一次,然后在他彻底解决掉那些可能给她带来危险的隐患之前,他都不会再去招惹她。
能再看见她笑,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他都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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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天,六点不到太阳就将升起,所以四点钟的时候戚栖和沈深就被叫起了床做妆发造型。
这次的拍摄主题是私奔,策划是一个浪子抢了新娘然后两人携手出逃。
戚栖就是那个被抢的新娘。
她早早做好了发型,换上了拍摄服装。
精致的鬈发和华丽的雪白婚纱衬出了她精致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材,却也衬出了脸上那道疤痕像落在白瓷上的一道污浊颜料一样,突兀扎眼。
陆念看着又心疼又着急:“哪个王八犊子弄的?”
戚栖简要地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陆念一听,气得咬牙切齿,直接打电话给程露露的经纪人:“转告你家艺人,下期《v.z》的新人拍摄让她不用来了,并且以后也永远别再想上我们杂志!”
戚栖觉得陆念这样有点公报私仇,不太好。
结果很快,程露露居然亲自打了电话过来,阴阳怪气:“陆副主编真是好大的口气呢,不过我拍不拍得了杂志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家戚栖那张脸肯定是拍不了了吧,啧啧啧,好不容易炒作才拿到的拍杂志的封面,结果脸毁了,怎么办呢,好可怜哟。”
说完就挂,都不给陆念反骂回去的机会。
戚栖:......算了,这种人,天生就该被公报私仇。
然而也不怪程露露会幸灾乐祸,她现在这张脸的确很难处理,遮瑕盖住会不自然,后期p掉的话会太失真,都会影响到质感和效果。
高薪聘请的国际顶级造型师和摄影师看着她的那道疤也觉得脑壳疼。
等沈深做好造型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屋子的唉声叹气,他不禁温声问道:“这都是怎么了?”
正在思考着解决办法的戚栖听见他的声音后,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着该死的魅力。
打理得凌乱的碎发凸显出他深邃硬朗的五官,温润的眉眼也变得犀利起来,一米八八的高大身形穿着做旧复古的夹克和马丁靴,显出宽肩窄腰大长腿,就往那儿一站,就洋溢着不要命的痞帅之气。
像极了一个抢了婚后准备亡命天涯的孤胆英雄。
甚至都能脑补出来他是怎么酷炫狂拽吊炸天的撂翻了情敌,然后带着心上人杀出重围的。
等等,撂翻情敌,杀出重围?
戚栖突然之间灵光乍现,转过头指着沈深对化妆师说道:“你觉得给他脸上化些仿伤妆怎么样?不用多像伤口,就是那个意思到了就行,然后我脸上的伤也差不多那么处理。”
造型师也是多年老江湖了,被戚栖这么一说,立马懂了,大腿一拍:“好主意,我知道了,没问题!放心,交给我,你们两个的脸都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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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孕育着新生的陈旧光芒撒向郊外荒芜的草地和断裂的公路栏杆和荒废已久的柏油马路上。
重型机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身穿婚纱的姑娘,她环抱着前面男子的腰,头倚靠在他的背上,眼神里全是对未知的期许。
而她身前的男子,睨着一双深邃的眉眼,嘴角挑着笑,不羁又狂傲,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屑,回过头看着姑娘的时候,眸色里又全是看待世间至爱的深情温柔。
而他们脸上的伤,不但没有污损他们的容颜,反而让精致之中多了许多生命力张扬的鲜活之感。
不禁会让人去想,他们是有多深爱,才能不顾世间的阻挠都要在一起,他们又是有多勇敢,才能义无反顾地抛弃这个世界,奔赴天涯。
所谓私奔,不是一场南瓜马车的童话,而是一场为爱负伤的战役。
没人想到一点经过艺术处理的仿伤妆会让“私奔”这个主题得到更上一个台阶的诠释,纷纷惊艳不已。
这次的摄影师是享誉国际的华人摄影师林曼,一边拍一边赞不绝口:“戚栖,你真是个天才,真的。这绝对会是很特别的一期封面,会让你们在同期商业片里面脱颖而出,而且你们两个镜头感都太好了,太配了,我太喜欢你们了。来,戚栖,拍一组单人的。”
接受西式教育长大的艺术家从不吝惜对别人的赞美,偏偏戚栖脸皮也厚,听得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在那儿傻乐臭美,笑容就愈发自信。
沈深站在一旁,看着废旧的公路上那个穿着婚纱拎着裙摆肆意奔跑的女孩儿回头冲他笑着,笑意直达眼底,太阳就在她身后升起,橘黄色的光芒落满了她的洁白的裙摆,美得那么明艳,那么肆意张扬。
好像无论多么冷漠多么绝望多么不在意的活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笑容里鲜活的生命力和希,会相信这个世界总能有更好的活法。
这种鲜活和温暖,熟悉得像是烫进他灵魂深处的烙印,泛着热气,却又不敢触碰。
他看着看着,终于还是忍受不住那种疯狂地想要拥抱却又必须苦苦压制的痛苦,没有等戚栖拍完,就选择了提前离场。
而戚栖只以为他是行程安排太紧,也就没有在意,拍完后就美滋滋地收工回家了。
她到家的时候,顾清时正在厨房煲汤。
她一进门,他就抬起头慢吞吞瞟了她一眼,眼神幽幽的,似乎有些哀怨,让戚栖莫名有了一种“风流老婆在线偷情,贤惠丈夫独守空房”的负罪感。
但是她一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啊,自己是正正经经地外出务工养家糊口,拍了个“私奔”主题的封面,又没真私奔。
于是理智气壮地问道:“我们午饭吃啥?”
顾清时没有回答她,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戚栖疑惑地挑挑眉。
顾清时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戚栖也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一块创口贴,才恍然大悟:“哦,你说这个呀。”
顾清时点点头。
戚栖瘪了瘪嘴。
“疼吗?”
“疼,可疼了!而且这可是脸!我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脸了,万一留疤了怎么办?真的是,哼!”
戚栖想想就气不打一出来,把程露露的无耻行径吧啦吧啦都抖落了出来。
顾清时就静静地看着那两瓣红润的嘴唇一上一下,不停地吧嗒吧嗒,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语气里还有些不自觉的撒娇。
就像一个明明在外面打架打赢了回到家看见家长却开始哭唧唧告状的小孩儿。
很幼稚,却好像又还有点可爱。
应该是算可爱的吧?
顾清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转身向卧室走去:“我去拿药。”
“啊,不用,沈深给我药了。”戚栖说着从包里掏出沈深给她的药膏晃了晃,“他说他拍戏受伤后都用这个,保证不留疤。”
顾清时顿了顿,然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药膏,看了看:“这个药膏过期了。”
“嗯?过期了吗?不应该啊,沈深平时挺细心一个人,不可能给我过期的啊。”戚栖说着就把脑袋凑过去想看看。
顾清时却拿着药膏,把手往背后一藏,淡淡说道:“就是过期了。”
然后转过身,毫不留情地把它扔进了厨房垃圾桶。
雪白的药膏管子躺在一堆黄黄绿绿的厨余垃圾当中,显得无辜又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药: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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