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道长小声道:“那本就是他家中的恩怨。”
“不错,本就是他家中的恩怨,因此开始时谁也不曾理会。”另一个道长道,“只是他后来因要杀光周氏的人,其间灭掉商家,毁了百多个静禅宗弟子,从此不再只是周氏之难。”
此话之后厅中寂然无声。商家是江南一个小小世家,本不惹人注意,只在庐中岁月静好。商家之错,错在周氏之女与商隐情投意合,下嫁商家。
而周衡叛出周氏之时,那下嫁商家的周家女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罢了。
“静禅宗的随真禅师不过想要保得一个周氏婴孩的性命,却被他在水中下毒,当夜小和尚们惨死,腐尸洗门,当真可恨。”
商沉不语。
短短几句话,已勾勒出一个历尽磨难的少年性情大变,心思迷失,终至失常的过往。
一个道长说:“当年周衡自杀身亡,死后尸身在山崖下找到,的确是没了性命。人死不能复生,近来尸门作乱之事,总觉得是有人借机生事。”
“当年的腐尸之毒全都毁了,普天之下只有周衡能调此毒,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
“那当年的尸身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魂魄复生。魂魄要么超渡,要么化为厉鬼,夺舍、还魂都是虚妄之说,我修真界中并无此事。”
“魂魄夺舍,被夺舍者便是死人,死人之身不到七日便要开始腐烂,如今已经二十年了,他岂不是一架枯骨?”
“那他就是当年没死。”
“不错。吃了闭息丹之类,看似死了,其实留有一口气。尔等走后他又起身,留下个酷似自己的身体骗人,真身继续霍乱人间。”
“或者他临死前留有传人,将毕生修为送给他,让他为自己报仇?”
“……你们真是世俗小说书看多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不出个究竟来。
商隐微抬袖子,沉稳之声以浑厚真气送来,环绕大厅:“此事容后再议,今日不过让你们清楚当年之事,现在那人是谁、是何居心尚且不知,大家小心为上。山中之水饮用之前当以银针试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重蹈当年静禅宗之覆辙,悔之晚矣。”
“遵命。”
“若是无事,今日便散了吧。”商隐的目光落在商沉身上,“商沉留下片刻,我有话同你说。”
“是。”商沉垂首。
扶铮看他一眼,起身小声道:“我去同小棉袄说,让他今晚听话些,好好哄你。”
商沉不动声色地在桌下狠狠踢他一脚,扶铮的身体一个趔趄,面色不变地在几位道长的侧目之下站稳:“管你闲事,我练剑去了。”
“多练几条疤出来。”
“哼哼。”扶铮还要说什么,道长们却已经走得差不多,商隐正垂首而望,随即起身而去。
商沉等厅里走得没了人,垂首来到商隐面前,恭恭敬敬地说:“父亲。”
商隐许久没出声,半天才问道:“你今天如何?”
“在认真听。”
“当年你娘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