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无比绝望的现实。
队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跟这些在这颗星球上出生的年轻人不一样,他是从外面进来的,知道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有多么美好。体会过这种美好,再失去之后,就会一直念念不忘。何况,他刚来到这里时,还有父母在家乡等着他回去。
到如今,他也已经这么大年纪,他的身体其实也如贝西默一样,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回家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他不想死在这种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想回家,非常想。
可是这个愿望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希望,又无情破灭。
队长捂着脸无声抽泣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副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鸢兰也有些难过,轻轻拍了拍队长的肩膀,她看向贝西默。
“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种植的作物么?”
贝西默点点头,起身要带她去,但刚站起来就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位年迈的老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先前递给他手帕的年轻人跨步上前道:“导师,让我带他们过去吧,您快回去休息。”
程鸢兰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在衣袖下不自然的隆起,露出来的手臂上像是增生物一样疙疙瘩瘩,看起来非常可怕。
发现她的视线后,年轻人迅速收回了手。
贝西默点点头:“去吧。”
然后朝程鸢兰道了声歉就被人扶着离开了。
年轻人的名字叫琼,他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只沉默地在前面走着。
队长抹干净了眼泪,也跟在了三人身后。
走出这幢建筑之后,程鸢兰终于见到了他们之外的人,那是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妇女。妇女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身上披着从头裹到脚的黑衣和头巾,就如同□□的妇女一样。头巾遮住了她的脖子和半张脸,她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只手露在外面。
被牵着的小女孩年纪不大,走路踉踉跄跄,也如母亲一样头上裹着长长的头巾,黑衣包裹住了她全身。但程鸢兰还是看到了,在她只露出了一小片的脸上,是一块红一块白的颜色,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块皮肤上没有皮。
小女孩好奇地看了这里一眼,很快被母亲给拉走了。
程鸢兰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更糟糕。
种植区就在距离城外不远的地方,出了西城门就能一眼看到,此时还不到稻子收割的时候,稻穗一片青色,长得相当茁壮,每一根稻穗都沉甸甸地弯着腰,竟是正常的两倍大。能料想的见之后这里会迎来一场大丰收。
琼带她到了稻田,淡淡地道:“还有十天就要收割了。”
程鸢兰揪下一根穗在手中搓开之后仔细看了看,也是绿米,米粒很嫩很饱满,闻上去是独属于植物的清香,除了体型偏大之外,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恰恰就是这个体型才是个大问题。
她是见过那些老鼠和蟑螂体型的,植物竟然也会因为变异而变大?
“怎么会这么大?”
再看看稻田另外一侧种植的生菜,豆子,辣椒,全都比正常蔬菜要大上一倍,生菜已经比盆还要大了,叶片一片浓绿色,远远看去生机盎然。
“大?这不是很正常么?”琼歪着头,说出了一句令程鸢兰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你觉得这很正常?”
“哦,导师说,最初的稻子只有一半大小。”琼道,“但是我记事起,它们就是这么大。不对,现在还要更大了一点。”
身后队长道:“最初确实很正常,但是一年年种植下来,慢慢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旁边的琼继续道:“这一批挺正常,上一批还有红色的稻子,不过都埋掉了。”
程鸢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仔细看能看到生菜边缘出现很锋利的锯齿状,辣椒的形状完全扭曲,植株的茎秆也偏黑。
没有继续看下去,她已经明白,这里完全被污染了。她摇了摇头道:“不看了,走吧。城里的树有苗么,能不能让我带走两颗?”
琼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手依旧放在口袋中没有拿出来,似乎很怕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异状。
“先提醒你,这些树的幼苗几乎都适应了这种环境,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这些年我们到别处收集了不少树木,但是很可惜,挪移过来后都无法成活。”
程鸢兰点头:“我想尝试一下。不管怎么说,也要谢谢你们。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我会来通知的。”
几人回了先前所在的那间建筑门前等了一会,有人带着两颗包好的半人高树苗赶了过来。
收下时,她听到了琼轻轻说了一句话:“祝你们好运。”
程鸢兰愣了愣,回了句:“谢谢。”然后便转身离开。
在她带着小金离开很久之后,琼依旧站在门前远远地看着。
虽然依旧有新生儿降生,但是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当初落在这颗星球上的老人也在减少,一旦这里剩下的全部是他这种怪物,那么这座城。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程鸢兰心情沉重对带着两颗树苗飞回了家。
到家时偏下午,远远地看到那座巨大的恐龙模型已经出现了一个雏形。蓝鸟高高地飞到模型顶端,然后从上往下倾倒金属,倒下来的金属全都在中途拐弯被磁石吸引,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这时候还没到程竹下午学习的时间,他手里抱着一个筐跟着动物们一起运垃圾。一边走一边跟身旁的几只动物念念有词。
程鸢兰凑近了才听到他竟然在教它们数数,这会他已经数到快一百了。
那几只动物的嘴巴一直张着,也许是在跟着学,但她听不见。
就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垃圾山又向后移了一些。
白银蹲在飞船前,手中是一个破旧的柜子,他正拿着几块金属修桌子,原本破旧的桌子在他手底下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