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遥远无法想象赵国刚每周回来,给自己和谭睿康生活费,坐下喝杯茶,说几句话,或者当成酒店般住一晚上,隔天又离开这里的情景,
然而较之这个方案,他更无法接受赵国刚带着另一个女人住进来,开始大扫除,把他妈妈,他们三个人的合照擦干净从墙上取下来,收到柜子底下的场景。
在思考这一切的过程中,遥远始终注意着电话与门外走廊尽头的电梯声。
每次它“叮”的一声响,遥远就觉得赵国刚回来了。
或许是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时,遥远就鼓足勇气,准备去开门,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电梯响了好几次,都不是他的家人回来了。
遥远和谭睿康看了一下午碟片,谭睿康提议道:“出去吃饭吧。晚上去哪里玩?”
遥远说:“我不想出去吃,叫外卖好吗。”
谭睿康点了点头,拿着单子研究,问遥远想吃什么,遥远根本没心情,点了个窝蛋牛肉饭,两人又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碟子,谭睿康早上去租了许多碟回来,都是些温暖的电影,有龙猫,天空之城,憨豆先生,张柏芝与古天乐的河东狮吼,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月光宝盒与仙履奇缘,小鬼当家等等。
遥远看到十点,眼睛有点疼,说:“我去睡觉了。”
赵国刚还没有回来,遥远也不洗澡,进去趴着就睡,耳朵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声音,他期待着赵国刚会像以前那样打开门,进来房间看他一眼,这样他就可以开始说昨天的事。
十一点,遥远不知不觉想到了别的事,老家的青山绿水,还有谭睿康说的,亲人,父母,他们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或许死亡是一个方式,像赵国刚这样又是另一种方式。
遥远叹了口气,想到了许多,明白这意味着从他要去读大学,赵国刚要再婚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缘分在某个意义上就已结束了。往后不管父亲如何看待他,他们始终无法回到十年前那样。
房门声响,谭睿康进来,抱着枕头放好,在遥远身边睡下。
遥远没有说话,谭睿康也没有说话,黑暗里十分安静,赵国刚一直没有回家,遥远睡着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三天后,遥远终于无法再撑下去,从等待的期望变成一次次的落空,继而产生了近乎自暴自弃的愤恨想法,他听到谭睿康早上在外面打电话,声音压得很小,听不清楚,遥远知道是赵国刚在给他打电话。
他开门出去,谭睿康马上挂了。
遥远没有问,起身去热牛奶喝,谭睿康说:“我出去买点吃的,湾仔码头的饺子吃完了。”
遥远道:“有钱么?”
谭睿康点头道:“有。”
三分钟后,门铃响。
女人的声音说:“小远,你在家吗?”
遥远登时心里一震,浑身一阵发凉。
女人道:“小远,我是你舒阿姨,舒妍。”
遥远坐着喘息,他到猫眼处看了一眼,过去坐下,手指不住发抖。
舒妍道:“小远,我知道你在家,你不想让我进来,咱们隔着门聊聊可以吗?”
遥远伏到餐桌上,一动不动。
舒妍说:“小远,我知道你在听,我直接说了。你爸爸他很难过,那天晚上和你吵了一架,他马上就觉得后悔了,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这次的事情是阿姨的错,你不接受我没有关系。但他是你爸爸,他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舒妍叹了口气,哽咽道:“小远,你不爱你爸,如果爱他,就让他过得高兴,这不是作子女应该的么?”
“没有你的允许和祝福,他就算和我结婚,他也不会觉得快乐的。”舒妍噙着泪水,摇头道:“你如果真的爱他,应该想他幸福,对不对?”
“你不爱他,你对他太狠了。”
“他为了你足足十三年没有谈过恋爱,现在你长大了,要离开家,你还不允许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么?”
“我也想要幸福。”遥远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而冷漠:“谁给我?你觉得他和你在一起,周六周日回家看我一次,我会觉得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