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边有要求。”符正青又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这是在楼下买的包子,吃过早饭再去医院。”顿了顿,又皱着眉叮嘱了一句,“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啦。”晏缈接过他买的包子挺不好意思的,这人对她是真的好。
当然她嘴上答应的快,行动上却不是这么做的,她上午去过医院,和张医生确定治疗方案,下午就背着背篓出了门。
李一桓给她的地址是在花园街一个叫德福巷的地方,晏缈戴上口罩,又在头上戴了个草帽,拿着地址寻了过去。
德福巷离医院不远,晏缈到了地方后,仍然按李一桓给的暗号,握住门环长长地敲了四下。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来开门,看到门外是一张生面孔愣了一下,而后警惕他说:“你找谁?”
“是李三哥吗?”晏缈见他手里还拿着个骨头在啃,心说这人应该就是李三没错了。她拿下帽子,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李一桓先生介绍过来的,想从你这里拿点东西给他带回去。”
她同时还拿出一个信物,是一个铜质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
李三拿过戒指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将她让进门内,问道:“你要什么?”
“我想要手表和收音机,你有吗?”晏缈说。
“你有票吗?”李三冲她扬了扬下巴,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端着搪瓷缸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这个年代买什么都要票,票比钱值钱。买手表要手表票,收音机要工业票等等,在黑市买可以不要票,但是得加价。
晏缈笑着摇头,“当然没有,而且我不止要一两个,”她冲他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我要十块上海牌手表,一个收音机。”
听她一口气要这么多,李三倒是挺感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一个小丫头,身上都没几两肉,根本藏不了几个东西,笑说:“你能把东西带回去?小心被公安和红小兵查到把你关起来。”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晏缈很自信。
李三想了想说:“可以,不过没票价格更贵,手表一块市场价一百二,我们这的价是一百要票,你没票就得一百四,收音机和手表价格一样。”
这个年代手表既是日用品又是奢侈品,一块手表比一辆自行车便宜不了多少。晏缈暗自算了账,十块手表一个收音机加起来要一千五百四,转手给李一桓零卖,一块表能卖一百八,李一桓从中赚十块,她赚三十,加起来能赚三百三。
“行,你们什么时候给货?我三天后就回去了。”晏缈说。这个年代路上可不太平,拦路抢劫的人并不是没有,她跟着符正青这三个公安才安全。
“你明天过来吧。”李三说。
晏缈起身要走的时候,给李三留了两筒竹筒肉,一筒里面装着扣肉,一筒是凉拌猪头肉。
李三等她走了之后,就进屋拿了筷子,打开了竹筒,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扣肉蒸得像嫩豆腐,用筷子一戳就酥了。李三夹了一块进嘴里,肥瘦相间的扣肉入嘴即化,满嘴油汪汪的,扣肉下放的也不是梅菜,而是玉米糊和辣椒酱拌在一起泡酸后的粉子,蒸熟后红红的被泡在油里,又香又辣,还有一点微微发酸,用来拌饭实在是下饭极了。
李三一口接着一口,没一会儿就把两筒肉给吃得精光,结果肚子还没填饱,心里特后悔,他应该让那姑娘多留点肉下来的!
明天让她把肉多卖一点给他吧!不行,他得再找点东西解馋,不然要饿死啦。
晏缈第二天早上先去医院陪父亲,下午果然又来了李三的院子。
李三迫不及待地说:“快快,把你昨天做的那个菜,再给我一点,我给你钱,要粮票也行。”
晏缈把背篓放到地上,将放在里面的泡沫箱子搬出来,笑盈盈说:“你想要多少都行,一筒九毛五不要票,要票七毛五,不过给票得是全国通行的票才行,有昨天留给你吃的扣肉,还有卤猪头肉,另外还有麻辣小龙虾,炖好的猪脚,包你吃个够。”
李三光是听着她说的一串名字,肚里的馋虫就要压不住了,只觉满嘴都是口水。
晏缈把泡沫箱子里放满了竹筒,拿了一个炖猪脚给他。
猪脚肉已经炖得酥嫩,猪皮透亮弹滑,瘦肉好似豆腐,里面还装了半桶汤以及吸饱了汤汁的大豆。李三当真不愧是李一桓的亲戚,拿着竹筒站在院子里就喝起了汤。
晏缈吓了一跳,又想着为了不让人起疑,这些竹筒肉都是放得温热才收进空间里的,要不然怕是得烫他个满嘴泡。
“好次!”李三拿着一块骨头就啃了起来,嘴里包的满满都是肉,嘴唇上全是油。
晏缈耐心的等她吃完了两筒,勉强满足了口腹之欲的李三才不好意思地抹抹嘴停下来了。
因为晏缈做的肉实在太好吃了,李三完全不想跟她砍价了,手一挥,就按晏缈说的价,把她的竹筒肉包圆了,做了这么多年倒爷,他不差这点钱。
晏缈这几天起早贪黑的,一共做了四百筒肉,四百筒加起来得有两百多斤,晏缈为了不引起怀疑,分了几次背到李三的院子。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得到的利益却是非常丰厚的。
四百筒肉,一共三百八十块,但是这些肉都是降价以后囤的,所以几乎是翻倍赚回来的。
李三爽快地付了钱,又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十块手表以及一个收音机,加起来一千五百四,晏缈仔细检查过东西没问题,也付了钱。
李三知道她马上要回乡了,想到这批肉吃完卖完后就吃不到了,心里十分不舍,巴巴地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应该是一个月以后,我每个月可能等会来医院给我爸拿药,到时候我会再来你这里拿东西的。”晏缈高兴地将东西收好。这些手表亮晶晶的,指针发出嚓嚓轻响,在这个时代代表着一个体面的身份,也代表着金钱。
“那行,你可一定要来啊!”李三依依不舍送她出门。
“肯定的。”晏缈好笑,在门口和他道了别,然后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晏缈在招待所门口的国营饭店买包子,上楼时看见符正青站在窗口,她笑着走了过去,将刚买的包子分给他两个,“正青哥,你们回来啦?雷大哥他们呢?”
符正青拿过包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白天去哪儿了?”
“去医院啊。”晏缈啃了口包子,拿过水壶喝了一口水,有点忙不过来。
符正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晏缈瞄到他的目光,问道:“怎么啦?”
符正青摇了摇头,“没怎么,两个包子够你吃吗?”
“估计不太够。”这边国营饭店的包子,比双桥县的包子个头还要小,两个包子怎么可能够。
符正青说:“那带你去面条,要吃吗?”
“吃!”
“不叫雷大哥他们吗?”
“他们看望战友去了,没回来。”
“哦。”
这边的面条都是挂面,一大海碗,上面还卧着一个鸡蛋,以及肉丝哨子,味道非常好。
晏缈呼噜呼噜吃完一碗面条,吃的满头都是汗,掏出手绢擦了擦,见符正青都吃完了,笑着问:“正青哥,你来市里不给伯母带些东西回去吗?”
“我打算一会儿去一趟这边的百货商场,你去吗?”符正青见她吃完,就起身结账。
“行啊,我去!”晏缈也想去买点东西,他们家里人多,不过她现在手里还有余钱,怎么也得给他们带点礼物回去吧。
百货商场人比较多,好多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牵着手往里走,她们身上穿着颜色颇为鲜艳的的确良,在这灰扑扑的年代,也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和她们相比,穿着青布旧衣服的晏缈就显得有些老土了。
晏缈在这半年五官又长开了一些,眼睛更大更圆,眼尾微微上挑着,漆黑的眼珠子又大又圆,亮晶晶的,单论五官是相当好看的。但是她穿着便宜老旧的青布衣服,以及短了一截露出脚踝、膝盖和裤脚已经洗得褪色的裤子,背上还总背着一个竹背篓,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是乡下人。
符正青注意到有几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的姑娘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晏缈,他心里有点不舒服。那个女孩五官长得还行,穿着崭新的白衬衣和长裤,脸蛋被白衣服衬得白白的,确实很好看,但他觉得那个姑娘一点都比不上身边的小丫头。
“正青哥,你说我给大哥买点什么好呢?”晏缈压根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她在现代什么鲜艳的衣服没穿过啊,反正现在大家都不穿裙子,而且那的确良就是看着好看,真穿在身上又闷又不透气,还不吸汗,谁穿谁知道难受,她可不稀罕。
符正青说:“买双鞋子?”
送鞋等于送邪,晏缈无语,好吧,这个年代大家都讲究实惠,不兴现代那一套。
不过大哥平时在家都穿自己编的草鞋,冬天穿的鞋子是大嫂自己纳的棉鞋,也旧得很,确实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
“那买个什么样的呀?”晏缈跟他去了卖鞋的柜台瞧了瞧。
符正青指着军绿色的解放鞋说:“就这个吧。”
晏缈:“……”
“……行吧,正好还有棉的,一样买一双好了。”晏缈让售货员拿了两双44码的鞋,让符正青帮忙试穿,因为符正青大哥的鞋和他一样大。
晏缈给大哥挑了两双鞋,又给大嫂和大姐各挑了一瓶雪花霜,母亲买的是一条围巾,还有奶奶的手套,以及爷爷抽烟的烟锅,爸爸擦手的蚌壳油,两个小孩则买了两套书和铅笔。
“走吧,我的买全了,再帮你买。”晏缈把东西仔细放到背篓里,想到家里人收到这些礼物时开心的表情,她心里也乐滋滋的。
符正青发现她给家里人全都买了东西,却没有给自己挑一件,连一条便宜的丝巾都没有。他心里那点不舒服又扩大了一些,丫头片子就是傻。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晏缈挠了一下脸,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在想一会儿要买什么。”符正青半垂的眼扫过她的背篓,有点想给她买个挎包。就是那种军绿色的挎包,全国各种都很流行那种,但又想不到用什么借口送她更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早点休息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