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从来没有反抗过白塔,反抗过伊迪斯。
他明明是一个人类,却被用所谓的价值评估,并习惯于被价值评估,被关在那样狭小拥挤的样板间里。
这样不对,不应该。
哪怕面对末日,哪怕是为了生存,人类也不应该是一个被豢养的种族。
这是一种慢性灭亡,是一场痛苦的自/杀。
可所有人都麻木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无人反抗,无人明白。
体制化已经剥夺了人类几乎所有的思想和思考能力。
人类用了几千年时间觉醒自主意识,用了几百年时间发展自主意识,结果末日来临,又被摁了回去,又重新变成了动物。
牧钧在死前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绝望。
那司灼呢?
他所谓的艺术、所谓的美感,让他时时刻刻思考,挖掘,将他每日每夜都关押在思想的炼狱之中。
所以艺术家会发疯。
所以伊莲会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牧钧再一次感受到一阵剧烈疼痛。
他的伤口裂得更加恐怖了,可司灼并没有放弃要救他。
只是,现在不管什么方法都无济于事。
“司灼,司灼。”牧钧努力睁开眼,努力想要去触碰司灼,他问“还记得我们学过的第一首曲子么?”
“嗯,我记得。”经历了一开始的崩溃和绝望,此刻的司灼渐渐平静下来,就像经历从前每一次生离死别一样。
他深深呼吸,对潼恩说:“口琴,可以再借我一下么?”
“好。”潼恩将口琴递给司灼。
这一次,牧钧看清楚了。
潼恩的口琴是伊莲随身佩戴的那一只。
他还以为口琴也和伊莲的身体一样,一起化在了【不夜】的熊熊烈火之中。
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潼恩会出现在这里,会用宝贵的物资试图救他。
潼恩,见过伊莲,见过她绝望且悲哀的眼神。
那种眼神,没有人能忘得了。
即使只是在潜意识里,他也因为这种眼神,被改变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至少潼恩学会了共情。
司灼也一定认出来了。
他轻轻抚摸口琴,像是在抚摸他创作出来的每一个艺术品,然后放到嘴旁。
很轻很缓慢的音乐。
《silentnight(平安夜)》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
舒缓温馨的调调中,牧钧又想起,最后一次见面,司灼还说了几句他当时并没有明白的话。
“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是将岁月以文明,还是给文明以岁月?”
“我做了一个也许会让自己成为罪人的决定。”
“希望那一天,不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谩骂——你不过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牧钧阖上眼睛。
他彻底失去了呼吸。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司灼将一整首《silentnight(平安夜)》吹完,然后,他放下口琴,转向身后的向南和潼恩。
“你们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离开我。”
.
梅克洛克漫无目的的走在金属铺成的道路上。
她的眼里,是一望无际的钢铁丛林,还有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末日难民。
昨夜的场景给她造成了极大心理阴影,溅在她脸上的血液温度犹存,分明是温热的,却令她寒冷至极。
她开始克制不住的发抖。
无意间,她又看到街角的两个人——不,或许已经不像个人了。
他们简直像两具干枯的尸体,只是他们还能动,不停的在手臂上抓挠着,落下一层又一层皮屑,接着他们又开始疯狂咳嗽,咳出了血,还有几乎破碎的内脏,血淋淋的沾在他们的手上。
梅克洛克离那两人太近,她几乎感到那两人咳出的飞沫都喷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单臂无助的抱在胸前,快步离开这里,边走,边失神喃喃:“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好想见你……”
然后,她撞到了一个人。
她慌张的抬起头。
来人非常考究,和街上这些难民看起来完全不同。
“我叫辛德尔。”男人向她伸出手,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温和,“梅克洛克女士,我有办法让你再见到儿子一面,作为交换,帮我个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借牧钧的回忆来讲讲司灼哈。
以及,爆字数了啦,本来想拆成两章,但又不想拆,所以……把明天的一起更了,明天不更啦,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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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平安夜》的歌词哈,侵删。
pps.是将岁月以文明,还是将文明以岁月?原句是: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我在网络上看到的,但是去查了一下,似乎是《三体》的话,特此标注,侵删,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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