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焕然如新,另一个古旧如初。
仔细一想,还是有些讽刺。
叶肃不太会安慰人,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把烟按灭。
他随手施了个术法把身上的异味散了个干净,准备回去看一眼岑安。
还没等起身,忽然见天穹变色,竟蕴出隐约的紫光出来。
璩玉原本准备再来一根,一抬头也发现不太对劲,直接变了脸色:“这是天雷?!”
涌动起伏的雷云已经飘到了这栋楼的正上方,而且如漩涡一般旋转扩大,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肃皱了眉,意识到哪里不对:“明琅今晚渡劫?他怎么没跟我说?”
“他知道你会跟我讲——”璩玉直接原地消失,不多耽误一秒时间。
机缘一到,从妖渡劫成仙,要硬生生承受三道天雷。
那雷电蕴天地之罡气,能摧枯拉朽地直接劈散魂魄打灭元神,绝非一般妖物能承受的起!
附近的雷声越来越近,但都只是狂风骤雨前预备的鼓点。
叶肃第一时间回了家中,拎起岑安给他施了数道护身的术法,转身就把门关好上锁,仿佛是生怕他不自量力的跑出去。
“叶——叶医生怎么了?!”
“明琅要渡劫了。”叶肃抬手打了个响指,明琅设下的重重结界便显露出来,如同萤白色的无数个磨砂玻璃罩套在了一起。
岑安还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脸茫然,抬手时发觉那些结界都自手上穿过,如同雾气一般。
“我们来帮他。”叶肃深呼吸道:“把掌心放在这些屏障上面,然后输灵力进去——你自己量力而行。”
他快速落坐在他的身边,还记着给岑安上个笼耳咒。
岑安双手都护在那结界之上,隐约感觉到它们还在不断地向外扩散和加厚。
“其他妖物都是提前数十年开始准备渡劫的,”叶肃皱眉道:“明琅原本不至于这么早……”
“他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岑安露出担忧的表情:“如果挨不过会怎样?”
叶肃喉结一动,声音干涩了许多:“可能会死。”
他们帮不到他太多,只能尽力加固这结界,分散些天雷的冲击。
无处可逃,也无可避免。
妖物原本就比人类要长生数百年,不渡劫是不可能的。
岑安虽只是半妖,也渐渐能隔着墙壁楼板看见楼上对角独坐的深蓝色魂火,以及不远处焦灼徘徊的苍青色魂火。
璩玉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完全无法进去帮他。
“璩先生他仙法那么高强……”
“他进去就只能强行破结界,破掉只会让明琅更危险。”叶肃掌心一翻,缓了一口气继续渡灵力上去,隐约感觉那雷声越来越近。
岑安凝神感觉着掌下有什么在不断罗织延伸,侧目看了叶医生一眼,发觉他神情不是一般的凝重。
哪怕他们全力抢救的病人最后还是猝然离世,他都不曾露出过这种表情。
严肃,低落,压抑,还有些脆弱。
叶肃几乎没有任何保留的把灵力都输了出去,额头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汗。
“我母亲在三百年前,差一点死在那场渡劫上。”
他没有看岑安,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她修得九尾,却没有挨过最后一道天雷,我爷爷为了救她,直接断了三尾。”
岑安心里一惊,低着头继续填补结界里微小的缝隙。
“我当时在如意居里守了她三天三夜,完全不能接受我母亲可能随时离世这件事情,家里甚至已经有长辈开始准备后事了。”他轻声道:“可是父亲始终没有回来。”
“他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在这一刻,苍穹之上忽然有惊雷骤起,爆发之声有如千钟齐鸣!
-2-
“轰!”
那爆裂的声音几乎能击溃所有的防备,势如破竹一般狠劈下来,穿透重重屏障直接轰了下来!
叶肃几乎是瞬间推开岑安的手把他扑在身下,数道屏障在瞬秒之中同时张开,去抵挡那临近的余震。
也就在这一秒,以十三楼为中心蔓延出的上千道屏障同时被炸了粉碎,冰白色的碎片被轰到消融殆尽,那场景便如同冰川雪河在眨眼间尽数化作尘埃一般。
第一下来的又猛又沉,直接撞到空中只残留几层薄如蝉翼的结界,几乎等于破除掉了明琅的所有防御。
岑安被这轰鸣声吓的一抖,握紧了叶肃的肩头甚至不敢呼吸。
如果不是那道笼耳咒,他可能现在已经双耳都没有听觉了。
叶肃还在施加着减震抗冲击的咒术,单手抱着岑安不敢放手。
还没有等他们再交谈一句,第二道天雷就已经立刻呼啸而至!
那一刻犹如千军万马破空而来,连地面都开始跟着战栗抖动,剧烈的轰鸣声穿透双耳直达心底,恐怖到仿佛要撕裂整个天际一般!
这一次连叶肃都抱紧他蜷住身体,把双耳都深深捂在了被褥枕头之中。
“轰——”
岑安睁大了双眼,看见那远处深蓝色的魂火猛地一跳,在一瞬间如同被绞杀一般到了消散的边缘!
明先生一定要熬过去啊——
第三道天雷转瞬即来,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可那魂火已经奄奄一息,而且所有的结界都被毁了个干净。
上空有短暂的沉默,可很快便接上更加狂暴而毫无规避的炸裂声。
“轰——”
在那一刻,苍青色的魂火忽然瞬移到那深蓝色魂火的上方,直接承受了所有天雷的毁灭性打击!
是璩玉!他替他挡了最后一道雷!
鸾鸟痛苦到极致的嘶鸣声直接穿透了整个楼层,犹如长笛一般高起骤落,然后就没了声息。
暴雨在这一刻倾盆而下,犹如终于失控的野马一般。
叶肃起身确认了一秒这终于结束了,抬手抓住岑安的手腕就带他瞬移了过去。
男人墨发披散如流溢的血,怀中抱着一只已经昏迷过去的青鸾,那曾经闪烁光芒的尾羽已经完全垂下,黯淡到末端开始变得灰白。
“璩玉,璩玉——”
岑安快速跪坐在明琅的身前,抬手探在鸾鸟的胸前,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去修补他的心脉。
“还有救——明先生你撑住,他还有救,”他深呼吸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即便疲倦感开始不断翻搅涌流,身体也越来越摇摇欲坠:“我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