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就又遭受了一波特重大打击。
昨天死气沉沉的鸡大概有七八只,今天瞬间扩大到了五十多只。
温氏呆呆的看着被大郎拣出来的病鸡,整个人都呆滞了。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对大郎说:“你看着这儿,别叫人发现了,我去找二弟妹。”
“你去找……”大郎本来还想问找二弟妹干嘛,可温氏走得太快了,转瞬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一点儿也不像是揣着大肚子的孕妇。
没多会儿,温氏去而复返,紧随其后的是宁氏。
宁氏欢欢喜喜的奔过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隔着好几步开外就能感受到,等她走近时,还能听她到欢呼雀跃般的声音:“大嫂你是说真的吗?要便宜卖给我鸡?只卖原价的三分之二?那你卖我多少只?十只二十只?还是……”
喜悦的声音戛然而止,宁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这一堆横七竖八的鸡们:“呃……这就是大嫂你要卖给我的便宜鸡?你这鸡死了啊!”
“没死!”温氏很想喷她,可眼下确实有些底气不足,因此她的神情看着相当的古怪,就好像突然之间表情管理失控了一般,“二弟妹啊,这鸡就是中暑了,有些吃热了,但肯定没死,不信你仔细瞧着,翅膀还会扑腾一两下的。”
宁氏:……
那跟死了有啥区别?
“你这鸡快死了啊!”宁氏到底还是改了口,从死了变成了快死了,“我不要,便宜也不要,都快死了,这咋要呢?”
“死啊活的不都是鸡?反正你是要卖烤肉串的,又不是买回去养的!死的活的要紧吗?便宜卖你啊,我再退一点,只收原先六成的价。”
宁氏瞪眼,再瞪眼,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本来是在家里忙活着配调料的,地里的活儿基本上都干完了,自家的劳力多半都去长房帮忙了,剩下的像朱父朱母和六郎则是留下来做一些收尾工作。她盘算着这么下去,估摸着没几天烧烤摊儿又可以支起来了,忙趁着眼下有闲工夫,赶紧多弄几样调料,烤肉串的味道是差不多的,区别就在于调料,当然腌制的酱料也很要紧,她决定抓紧时间一一尝试。
结果,温氏突然跑到灶屋里告诉她,有一批鸡要便宜卖给她,只收原先三分之二的价钱。
一听说有便宜可占,宁氏整个人都飞扬了,也不管被她弄得一团乱的灶屋了,当下就连蹦带跳的跟着温氏跑了。结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着那倒在地上半天才抽动一下的鸡们,宁氏受到了巨大的重创。
其实,她跟温氏是一类人,都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听说有大便宜等着她,那简直是拉都拉不住,等发现这便宜不好占时,宁氏心痛如绞,几乎要窒息了。
“大嫂啊!我是做吃食买卖的,做买卖最要紧的就是口碑啊,这要是口碑坏了,回头我这买卖可咋办啊?你这鸡就算这会儿没死,看着也是活不长了,死鸡的味道能跟活鸡一样?血都凝固在里面了,肉都快要馊了!不行不行,我不要,绝对不能要,往日里卖剩下的肉都是自家人吃吃掉的,卖死鸡肉……”
宁氏用一脸死不瞑目的神情多看了一堆鸡好几眼,最终还是痛下决心,不能因小失大,跟那东施一样捂着心口皱着眉头,踉踉跄跄的走了。
温氏最初还以为她是故意拿乔,眼见她是真的走了,忙高声喊她,又连道这价钱可以商量。哪知,听说还能再继续降价后,宁氏跑得更快了,活脱脱的就跟有鬼在追似的。她是温氏最后的希望了,温氏哪里能放她离开?别家就算图便宜买了鸡,最多买个一两只,这边可有好几十只呢。
见宁氏跑远了,温氏一着急,索性追了上去,可没追出多远,她突然浑身一颤,慢慢的倒了下来,捂着肚子侧着坐倒在了地上。
……
温氏那肚子本来就很大了,这两日她受了不少刺激,昨个儿夜里更是完全没睡着,方才又跑着去找了宁氏,再加上找背锅的人还被拒绝了,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她早产了。
原先她怀孕的时候,好多人瞧着她的肚子都说她会生儿子,她也颇为得意,并不会觉得这是别人在吹捧她。只要吧,她感觉这胎跟怀猪毛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再说老朱家一贯多儿少女的,加上别人一起哄,她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儿子。
谁知,她生下了个闺女。
才四五斤重,看着就瘦不拉几皮肤通红的小闺女。
老朱家是因为一贯闺女少,这物以稀为贵,难免会稀罕一些。可实则,这个年代多数人还是重男轻女的,少数人虽说不至于嫌弃闺女,可最多也就是无所谓。多半就是这么随便养着,略大些就能干活了,再大些一副嫁妆打发嫁出去,家里不缺那口吃的,那就养着呗。
温氏的情况也差不多,她不至于厌恶闺女,可也真的没法违心说喜欢。得知生的是个闺女,她原本就系在鸡舍的心,这会儿就更着急了。
“娘,她还奶饱着,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出去一下。”温氏想着秽物还没清干净,她权当自己来了亲戚,手脚麻利的收拾妥当穿戴齐整后,还额外裹了块头巾,随后就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
原本好奇心大盛打算过来瞧几眼小侄女的王香芹仿若被雷劈过一般,傻不愣登的站在檐下,目送英雄妈妈离开。
刚打发走了稳婆的朱母一扭头就发现温氏走了,她也被吓得不轻,跟王香芹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回过神来:“她、她刚才说啥?”
“她说让娘帮忙看着点儿……”王香芹感觉自己的魂儿正在飘,她上辈子虽然没生过孩子,可不代表她没见过孕妇啊!就不说她那些大学同学了,哪怕是农村里,生完孩子也是要坐月子的,肯定没城里人那么讲究,可就算是她奶奶那辈儿的人,也没有生完孩子就下地的。
她依稀仿佛记得她奶奶曾经说过,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了。
那起码也躺了三天不是吗???
朱母看看王香芹,又扭头望向村道那头,可惜就这么点工夫,温氏已经走得没影儿了。与此同时,方才在灶屋里帮着生火烧水的牛氏也过来了,她没生过孩子,所以刚才就一直待在灶屋里。至于宁氏,尽管被温氏的突然发动吓了一跳,还是进去帮着稳婆和朱母一起接生了,弄得一身污秽,方才进屋换衣服去了。
没多会儿,还在家的人都到齐了,立在檐下、坝上,好似一群傻子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香芹终于放心了,原来不是她没见识,而是温氏太能耐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问的是同她关系最好的宁氏:“二嫂,你之前坐了几天月子?”
“一个月……哦不,大概二十五六天吧。要春耕了,我就起来帮着做饭了。”宁氏气若游丝的接口道。
“那大嫂呢?我记得猪毛也就比灶台大了半岁多吧?”
“嗯,她生猪毛的时候,大概一个月临几天吧,反正那会儿我月份还小,又是做惯了灶屋的活计,就多躺了几天。”宁氏还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只凭着本能回答道。
所以,这是搞毛啊!!!
屋内孩子超小声的哭了起来,听着像极了小猫嘤嘤叫。
朱母猛的拉下了脸子,四下一看,指了指宁氏:“你看着孩子,其他活儿你们看着做,我去找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