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换!嗯?贱种,敢不换我现在就让你在上场之前少一条腿!”
“哼,怂包,早给我不就好了。”
不算大的武器隔间里几个奴隶已然开始为好的武器争抢,不乏有高大奴隶故意欺辱弱小者,一片喧嚣混乱。
王公贵族欺辱奴隶,奴隶欺辱更弱小的奴隶。
黑发少年依靠在墙上,轻合双眼。
他身体看来算不上结实,甚至相比于那些庞大腰圆的奴隶来说还算得上是略微瘦弱,但气势却极为骇人,那些不少在人猎场出来的奴隶,杀气都不如他那样浓。
这里只有他一个黑发黑眸,自然是被那些人孤立了的。
分发武器的侍卫一脸不耐,挨个叫着号让这些奴隶过来领取武器。
“哎,12号,就说你呐!”那侍卫瞄一眼靠在墙壁上的黑发奴隶,不屑感和厌恶感油然从心底腾起:“你这只奴隶,来领取武器!”
在这里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奴隶。
一个用来形容野兽和物品的量词。
少年终于睁开眼,眼神向那里轻飘飘地一移,顿时——
粗嘎的笑声,肮脏的谩骂,熙熙攘攘的骚动,都在这黑渊般的一眼中戛然而止。
他似乎毫无察觉,抬脚走到桌子前,拿来刻着“12”的武器——
一把,朽木制作的弓箭。
只有两支箭,还都是连小动物都杀不死刺不穿的圆头箭。
侍卫看着七月,虽是被这渗人的气势震的满头大汗,但仍不愿承认自己被一只奴隶的气势压得却这么惨,又是不敢吱一声,只是故作般地狞笑,幸灾乐祸地把箭递给他。
而除了他之外,有人手里是把短剑,有人是枪,有人是长矛再不济的,也是一把满是尖刺的长鞭。
而只有他的,是一把发不上力,使不上劲,破破烂烂,连弓箭都无法刺伤人的烂弓。
而本该绝望抓狂的少年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面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和刚才一样靠到刚才的墙角和刚才一样闭目养神。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根本不像是拿到一把让自己丧命的武器,而是像去喝了一口水般闲适自在。
宛如天然的,雌虫间的,上级对下级威压。
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三十只奴隶被赶到角斗场中央场地前,莫名的,没有人敢说话了。
“嗡——”
用去年角斗场死去的奴隶之骨做出来的苍白森然的骨钟长鸣,七个巨大的铁笼被推到了场地最后面,与三十个或是瑟缩或是恐惧或是麻木的奴隶正相对。
奴隶皆是一身白衣,不论他们经历过多少肮脏腌臜,在与七头巨硕无比,嘴角流涎的恶虎相比,在这样强烈的视觉对比之下,只像是误入森林深处的小白兔,只等待被也野兽一口咬断喉咙。
除了一个黑发的奴隶。
周瓷瞳孔一缩,一眼就捕捉到了手里只是一把残弓的七月,握住栏杆的手猛然收紧,胸膛起起伏伏,颤抖着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就想下去。
金波一怔,猛地抓住周瓷的胳膊,低声咬牙切齿:“你要干什么?”
周瓷用力一下子挣开手上的力度:“他拿着那样一把玩具似的武器,你告诉我他要怎么活下来?这根本不公平!”
金波低声:“这就是角斗场的规矩,”
“每年的武器岑参差不齐,总有一把是最烂的,但是”
他抬眼望向周瓷:“往往是拥有这样的武器的人,是活到最后的。”
金波这话说得不错,越是底牌差的,最后激发的潜能也越大。
人与虎的角斗,本就生存几率渺茫,靠着任何武器也无法完全取胜,从一开始,武器就是幌子,能赢,靠的不是人所不擅长的力气,而是脑子。
而只有拥有嘴巴差的武器的人,才会摆脱优秀武器带来的虚假的心安,转而去思索该如何用脑力取胜。
金波知道这个道理,周瓷自然不会不懂。
周瓷一怔,定定看了金波一会儿,慢慢松了力气,可眉宇间依旧不肯舒展。
金波看着周瓷这幅模样,越发确认了不久前自己心里的那个根本不可能的猜想他故意调笑:“少将先生难不成是不敢和我赌了?”
小皇子冷笑连连,一把推开金波,走到栏杆前继续寻找少年的身影。
他听了虽有些许心安,他也知道凭借七月的身手,即便是空着手来的也不会被这些杂碎伤到,可
可是那样不算高大的小少年,站在一群庞大腰圆的奴隶里,又手里握着那样一弯残弓破箭,对面又是凶猛的老虎,他就这样看着,但从视觉来说只能感觉少年获胜几率渺茫,心底油然生出一股险些撕毁他的理智的害怕和担心。
周瓷呼出一口浊气,颤抖的手停了下来,目光再不看向别处,紧紧盯着台下的七月。
他要相信他,相信他的少年,他的七月,他的爱人。
少年在一群恐慌的奴隶里显得闲适自在,他看都没看那群恶虎一眼,倒先是在一众座位席上逡巡起来,捕捉到熟悉的人后,便那样定定看着,和那人的目光遥遥对应。
可是他们的距离不算近,一个高台恍若天壑,一个在地底人间炼狱。
像是天然不可逾越的,无形巨壁一般的远的让人绝望的距离。
少年淡淡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而凶狠。
原来这么远吗
在众目耿耿的时候,在高朋满座的时候,在外面的时候,在正式场合的时候,在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
他们竟然只能可悲的,只能如此残酷的,要隔上这样宛如天堑的距离才能互相注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