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猩红的血液从唇边漫开，缓缓滑落.眼前是漆黑一片，漆黑之间却又夹杂着刺目的鲜红.翠绿的竹子刺透躯体时，心灰意冷的韩信唇齿翕动溢出一丝笑.他在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单纯地相信了刘邦的三不杀，笑自己竟相信了君臣不相负，来世复君臣的鬼话.

韩信脑海中浮现出刘邦的身影，想到那位尽心尽力的丞相将自己推荐给他时，他审视的目光.想到凯旋而归时，他赞许的目光.想到秉烛夜游时，他欣赏的目光.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

狡兔死，走狗蒸.飞鸟尽，良弓藏.功高盖主就免不了被君王猜疑，等待着的下场不过就是一死.韩信猜测这一切都是刘邦提前设计好的.即使他不在身边——他又何必在身边.他是王.只要他一声下令，所有人都会像木偶一样被他玩弄在掌心.

世代臣子的命运就是如此.鞠躬尽瘁了一生，最后却被冠以各种名号赐死.

“韩卿…”

韩信似乎听到刘邦在耳畔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一如当年第一次相见，纯洁而美好.而如今仅剩的一点美好，也被世俗所污染.

什么三不杀…骗子…

韩信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耳畔依稀能够听见刘邦那位皇后轻蔑的笑声.

把信骗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成全你的阴谋吗…

他眼前出现刘邦的身影.他的君主一袭长袍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胜利而归.那是多么美妙的一副场面，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了.

韩信攥紧了拳，任凭掌心被指甲刺破流出鲜血.他的身体早已麻木地没了知觉.一切都拜他的君主所赐.他咬紧牙关想要用疼痛减轻意识的模糊，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他感叹自己未能为君主完成大业，感叹功高盖主竟也有错.

陛下，来世…莫要再负信了.

……

狄芳.「收养.」

“抓住那个该死的魔种！别让他跑掉！”

空澄莹，纤云不染.狄仁杰照常攥着令牌在长安城巡视，或者帮忙解决一下纠纷，或者替吵架的二者调解.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脏兮兮的少年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狄仁杰视线里.

少年有一双毛茸茸的兽耳，那是魔种不可磨灭的标识.他满脸的尘土，唯独那双眼眸却黑得发亮，像是一块剔透的黑曜石.狄仁杰看到追少年的是个卖包子的贩，身后还有几个打手.他猜测这少年或许是偷了人家的包子，所以才被追赶吧.

本来狄仁杰按照惯性是应该帮忙抓住少年的，可在望向少年清澈的眼神后，他鬼使神差地朝少年挥挥手，让少年藏到自己身后.

“狄大人，这该死的魔种偷了我家的包子，一定要把他抓起来！魔种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长安城！”

魔种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长安城……

少年似乎被这句话震撼到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未落下.狄仁杰也词穷了.一方面，贩的确实没错.但另一方面，少年还只是个孩子，如果真的将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驱逐出去，那就太过分了.

好在这时候少年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将掌心间已经脏的不能吃的包子心翼翼地递给狄仁杰，替他解了围.

“这包子也不能吃了，就丢掉吧.包子的钱，我替他垫上.你们也不要再找他麻烦了.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值得尊重的.你们不应该因为他人身份的特殊就去瞧不起他，甚至诋毁他.”

狄仁杰义正词严地警告这仗势欺饶贩.等那群人灰溜溜地走掉之后，少年才用惊讶以及不可思议的眼光注视狄仁杰.在他印象里，魔种永远是被人鄙视的对象.可没想到如今有一个人竟会主动出来帮自己，还替自己话.狄仁杰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高大起来.

“我叫李元芳…”

少年声音大了些.他毫不掩饰地注视狄仁杰，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认可.

“你愿意做我的助手吗.”

狄仁杰从李元芳的举止中看到了希冀，便俯下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见李元芳点头，他便摇摇手中鲜红的令牌道.

“那好.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只有三章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单纯的李元芳就答应了下来，以至于给自己带来了无穷后患.

“第一.我扣你的工资，你不许问为什么.

第二.不许再去偷东西.

第三.认真诚恳地为我做事.我会照顾好你的衣食住行.”

再后来，一心一意为他人服务的狄仁杰身后就多了一个魔种跟班.

“狄大人，这次的工资……”

“扣了.”

“为什么！元芳做错了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记得我和你约法三章里的第一条了？”

“……”